叶圣陶与冰心海棠情深

◎文/郁乃尧这是1987年4月22日，手术后出院回家的叶圣陶与冰心相约一起欣赏自家院中海棠花时的留影（见下页）。说起叶圣陶与冰心，二人的友谊真的如海棠花般浓香久远。叶圣陶和冰心相识于20世纪40年代初。那时冰心在重庆嘉庐小住，叶圣陶则在成都开明书店任编辑。开明书店当时正准备出版冰心的选集。叶圣陶作为冰心选集的责任编辑，不但亲自校读原文，而且还在《中学生》杂志上为冰心的作品撰写广告。1944年8月，开明书店搬往重庆，叶圣陶在重庆逗留期间专程去探望过冰心。新中国成立后，两人各自忙于工作，见面机会并不多。但二人在“文革”后来往还是挺多的。叶圣陶（左）与冰心（右）

1980年，冰心患病住院，叶圣陶闻讯去医院探望，不巧冰心已出院回家。叶圣陶又在长子至善陪同下赶到北京西郊冰心家里。冰心正卧病在床，看到叶圣陶来访，内心激动万分。冰心事后在文章中写道：“（我）意外地看到须发如银的叶老，走进我的卧室，坐到我的床边，对我亲切慰问时，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和惭愧！”叶圣陶一直关心和注意冰心的写作风格变化。早在1941年冰心在《星期评论》第八期发表《关于女人》一组文章后，叶圣陶就在《国文杂志》以“翰先”的笔名点评：“冰心女士的作品风格改变了，她已舍弃了柔细清丽，转向苍劲朴茂。”1983年，冰心把新印出版的散文集相赠，叶圣陶收到后特写诗致谢：“爰诵冰心作，今逾六十年。嘉庐初识面，京市每联肩。”1984年4月，叶圣陶因病住院，4月17日在北京医院做手术，切除了已变异的胆囊。他写了《病中吟》一诗分赠老友，小序中写道：“冰心妹仍谦虚约看海棠。”叶圣陶一生深爱海棠，寄托对家乡姑苏和友人的一片真挚情意。新中国成立后叶圣陶定居北京，所居住的四合院是清朝留下来的，据说那是专门给故宫供应帘子的官住的地方。这里栽种的海棠树至少也有一百年了。院子里的两棵垂丝海棠，北京人唤作“西府海棠”，就是《红楼梦》中说的“女儿棠”。每年4月中旬，叶圣陶就掐着日子盼两棵海棠开花。选定好日子，他让满子（长子叶至善夫人）略备酒菜，邀请王伯祥、顾颉刚、章元善、俞平伯、冰心等老友同来赏花。1987年1月，九十三岁的叶圣陶因重伤风住院三个月，直到4月4日出院。叶圣陶从医院回家，院里的海棠已长出赤豆大小的蓓蕾。此时，叶圣陶想起几年前与冰心曾相约赏海棠，而这几个春天，叶圣陶一直在医院度过，现在难得在家，这次再不践约，更待何时？再说春天风老刮个不停，海棠转眼就要凋零了。4月22日，叶圣陶终于盼到了冰心来访的日子。冰心此时已腿脚不利索，下午3点，她在女儿、女婿、外孙陪同下来叶圣陶家看海棠来了。叶圣陶得知冰心要来，兴奋异常，特地提前走出卧室，站在廊檐下等候。听到门外汽车到了，叶圣陶走到二门口，与迎面走来的冰心紧握双手，相看了好一会儿。两位老人惊喜万分，想不到大家身体都还好。冰心来到叶家，还带了一篮子五色的月季花。此后，两位老人一起在叶老的院子里欣赏起了海棠，并在海棠树下拍了许多照片。此时的叶圣陶耳朵背得厉害。冰心凑在他耳朵边上高声说话，他还得把手拢在耳朵背后听，好像两个老小孩在说悄悄话。冰心还来到叶老的卧室，她发现叶老桌上没有书，也没有笔。那时，叶老视力极度衰退，已经不能看书写字了。冰心临走时，叶老吩咐剪下三朵新开的郁金香给老朋友带回家。叶圣陶在家人搀扶下又送冰心一行到二门口。临别时，两位老人一再相互叮咛：“千万保重！”想不到此别，竟成二人的永诀。叶圣陶在冰心告别后的第二天立即写下了《冰心与其女吴青惠临医院奉酬二绝》：“正候高轩看海棠，却于病舍接容光。出门停笔违常习，如此友情永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