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战火经年,乱世板荡。
回忆里,这里住着一群悬崖边上的人们。
早晨。阿布·赛米尔的女儿阿莱穿过人群川流的穆哈法扎广场上班,在被横七竖八的路障阻断的街道上,检查站前盘查行人背包的士兵让她感到有些不耐烦。前面还排着十多个人,阿莱想今天又该要迟到了。
中午。首都大马士革郊区阿德拉镇小学老师拉赫玛·利兹格躲在她家的地窖里。恐怖组织武装分子几天前已经攻入阿德拉,镇子被占后,全家被迫躲在地窖,等待政府军出现。武装分子正在镇里扫荡屠杀。
晚上。路边一个乞讨的男孩就地躺在一家歇业的商店橱窗外,把他的重要装备——一只破碗放在一旁,侧着身子面向大街躺着,行人来来去去,但他总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不住地流泪,嘴角不时地抽搐。
“今天我得请假。”越来越多的叙利亚民众向老板请假,不是因为自己生病,而是为了参加亲朋好友的葬礼。“昨天还在一起说话来着!”
“只要有橄榄和大饼,我们就能活下去。”越来越多的人把菜式改成了橄榄夹大饼。在政府控制的地区,大饼是享受财政补贴的救济品。
乱世流年。猝不及防。
早晨。阿布·赛米尔哭倒在家里。就在前一天早晨,阿莱上班途中遭遇汽车炸弹爆炸袭击,她和另外的12名平民被装有炸药的汽车炸得血肉横飞。现场在15分钟内被清洗,这名年逾古稀的老者无从凭吊。
中午。拉赫玛一家终于盼到了政府军增援部队与武装分子展开交战的消息,在政府军士兵略显脆弱的掩护之下,一家人在火线上逃走,只留她的哥哥在最后撤出时被突围的反对派武装绑架,至今下落不明。
晚上。嘴角抽搐的男孩在第二天晚上早已不见踪影。我曾惦着再给他点小钱,让他填填肚子,可惜大马士革城里无家可归的小孩太多,只胆大的敢到处追着人讨要钱财。谁也未曾给谁留下更多奢侈的怜悯。
“我甚至可以当敢死队员,只要这日子重新安稳下来。”阿布·赛米尔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哥哥现在还在武装分子的手里,毫无消息。”拉赫玛艰难地顿了顿:“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泪落人亡。如斯而已。
当流年被乱世蹂躏得支离破碎,每一天的页脚在每一秒里渐渐泛黄。当人们忍痛一页页地阅览,一丝丝的伤疤被揭开,露出了某年某月的逝者,吹散了某天某处的封尘。思绪在血泪里源源不断地流淌,或丰腴或干瘪的战火岁月,经年久远后,沧海桑田的空白挡不住不屑一顾的流年。
最恨流年。无可奈何。
我在大马士革的住处前面有一条叫做巴拉达河的水渠,脏脏的,静静的,炮火声一响,动都不动的,透着死水般的绝望。但是只要有一日的没有硝烟的晴天,它同样也和世界上所有河流一样,忠实地斑驳着炫目的阳光。
又一夜,梦回叙利亚。
只要有一日的没有硝烟的晴天,巴拉达河也和世界上所有河流一样,忠实地斑驳着炫目的阳光。
梦里,一切都是黑白的,只有巴拉达河里的阳光碎了。
动荡的地图从未因人们的一厢情愿而改变分毫:埃及乱局谜团仍然未解,伊拉克战争十余年的枷锁仍然桎梏难弃;利比亚的武装冲突死灰复燃,而黎巴嫩的疆土已被危机满溢。
中东的心悸是不安灵魂与枯槁肉体的两败俱伤,叙利亚的心跳被动荡的车轮声湮没,无人有闲暇在乎旅人的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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