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意识到有意识

卖炒蚕豆的小贩一边在路上走，一边大声叫卖。他身前背的布袋和身后背的竹篓里面放的都是蚕豆。竹篓里还放着短竹筒，用来称蚕豆。

有一个小姑娘出来叫住小贩，问道：“几钱呀？”

小贩拿起竹筒答：“1个铜板1筒。”

小姑娘听了直摆手，又问：“1个铜板几颗？”

小贩说：“廿只1个铜板”。意思就是1个铜板能买20颗豆子。

小姑娘就讨价还价：“给我25颗吧。”小贩不同意。经过一番交涉，最后以1个铜板22颗成交。小姑娘摊开一张旧报纸，就开始从竹篓里面数豆子出来。小姑娘摆摆手，让他从布袋里面拿。小贩只好点着头，把布袋里的蚕豆倒在报纸上。然后小姑娘就从这些豆子中挑个儿大的出来。1个铜板只能买22颗豆子的话，那就得挑好的没虫蛀的才行。

这是我以前写过的一个实例，它充分地体现了中国人在经济上的锱铢必较。

当然，日本也不乏斤斤计较的人，只是没有达到这么严重的程度。如果都像这个上海小姑娘一样，谁受得了？

在新中国，青年们为节约起见，就不抽烟。姑娘们也不化妆，不烫发，不涂口红。大家的衣服也就只有中山装这一种样式。虽说这是国家建设初期，但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很令人佩服。

最近，中国开始提倡缩短火柴棍的长度。火柴棍的长度一般是5.2厘米，只要看看用剩的火柴棍就会明白，缩短一点并不影响使用。但日本人谁也没有注意过这个现象，中国人却注意到了。我不知道人们到底把火柴缩短了多少，假设1根火柴棍缩短1厘米的话（我觉得这是能缩短的最小限度），1盒火柴应该有100根，可现在一般只装了70根，还有65根的。全中国大概有1亿户人家，假设有一半使用火柴，1户每天用1盒，那么一天就消费5 000万盒火柴。1根火柴缩短1厘米，一天用70根，就能节约下来70厘米，5 000万户就是35亿厘米。那么一年就会节约出来12 750亿厘米长的火柴棍，换算成千米的话，就是12 705 000千米。我不知道攒下来会有多重，也不知道值多少钱。我更在乎的事情是，人们可以连这种零碎的事情都会考虑到，我非常敬佩这种彻底的观察力和节约意识。

在革命前，中国人买蚕豆挨个挑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他们的观察力与彻底性。只是做这些事情时，他们没有主观的意识，只是潜意识里自觉这样做而已。经过革命后，人们是主动地有意识地去缩短火柴棍的长度。

中国人做事，惯性或者习惯要多于道理。这种习惯性的生活，我称之为无意识的生活。中国革命的一个课题就是将无意识的生活，转换为有意识的生活。事实上的确如此，中国人的意识真的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