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张军免遭全军覆灭,残余冲出包围圈退向祁县、永州。7月2日,退至熊罴岭,受到第四路、第八路军的继续追击。3日,撤向全州。4日,第四路军进占永州,桂张联军大部撤回广西境内。
张发奎军自1929年夏季从湖北南下以来,一败于广东从化,二败于广西北流,三败于湖南衡阳,三战三败,所部数万人锐减到不足2千人,溃不成军,全军解体。张发奎不满意白崇禧临时变更行动计划,仓促间决定冒险决战,以致遭到惨败,他对此怨气冲天,意态消沉,屡请撤销该军番号,嘱咐对溃散归队的官兵不必收容,且要求遣散剩余官兵,散伙了事。回到桂林,清点人数,官兵不足2千,但排、连长以上的军官大都还在。张发奎便与薛岳、李汉魂、吴奇伟、邓龙光等高级将领商量散伙之事,并把历年存下来的几十万元公积金拿出来分给官兵。有的官兵拿到公积金后就离开了部队,另找出路,李汉魂、邓龙光等高级将领经张发奎同意,拿到公积金化装前往香港。[75]
李宗仁、白崇禧仍然不服输,他们见张发奎真的分金散伙,大为震惊。他们因为还要利用第4军的声威和汪精卫的金字招牌,生怕因此而拆散了张桂军的联合阵线,连忙出来劝解、安抚张发奎,并以利害关系打动他。李宗仁对张发奎说:“向华!你丢了部队出去,难道就终老香港,对政治和军事不再过问了吗?有点本钱,终比一点本钱没有的好!你不要一时消极,不计及长远的利害。”
白崇禧也劝解道:“下野的滋味你尝过,我们也尝过。丢了棒棒被狗欺,你前次下野后不是有旧第4军做本钱,1929年春蒋介石还能起用你吗?此刻你到香港去,汪先生已经没有办法了,你肯投到陈济棠方面去当部下吗?蒋介石还能放心再给你兵带吗?我劝你打消走的计划,再和我们一道干。没有兵,我们给你补充;没有钱,我们给你筹措。我们有祸同当,有福同享,一切问题都容易解决。请你三思。”[76]
经过李宗仁、白崇禧这么一劝解,张发奎很快打消了散伙的初衷,决心继续干下去。随后,李、白履行诺言,将桂军许宗武、梁重熙两个师撤销番号,将这两个师的装备及少校以下官兵约6000人,拔交给张发奎补充第八路军,以恢复第八路军的战斗力。第八路军下辖第4军两个师,第10师(师长吴奇伟)、第12师(师长薛岳),分别驻扎柳州、柳城两处。训练了两个多月,又恢复了战斗力。这年底,因为军饷粮草困难,两个师合编为1个师,即第12师(师长吴奇伟)。[77]
安顿好张发奎后,更为严重的事又出现了。桂系第二号人物黄绍竑在衡阳溃败后,因为受到张发奎、白崇禧的公开指责而心灰意冷,也产生了退意。
李宗仁、白崇禧因不甘失败,逃回广西后,依靠黄绍竑留守广西的小小本钱作孤注一掷,一味采取猛打猛冲的做法,结果连连碰壁失败,黄绍竑虽然有不同意见,但因受制于团体的纪律,也只好跟李、白、张跑来跑去,自觉十分被动。衡阳惨败,黄又受到张发奎、白崇禧的公开指责,指责他贻误军机,“尤以白崇禧对他的批评太过,他自己感到费力不讨好”。当部队撤退到广西全州,黄与白崇禧住在一座古寺里,心情颇为不平静,他心想:“我们搞了十几年,结果弄得这个样子,同蒋介石争天下,肯定争不过了;我不如趁此借着桂系的影响,凭着自己的手段,到外头(指蒋方)去混,自己一定要混出个名堂来,或者于桂系间接作些帮助,至少我也可以图得下半世的快活,何必在广西挨苦?以后的问题更多,可能还要遇到一些现在料不到的问题呢?”[78]
想到这里,便对身边的白崇禧说:“我决心不干了。”白听了,很惊异地问为什么?黄不便说出他的真实想法,只是说自己对军事实在感到厌烦了。
白崇禧历来是个不肯服输的强硬派分子,他一直认为仗可输,但志不可输。他听了黄的陈述后,连忙安慰说:“你现在千万不要对大家说出来,否则我们的军心就要瓦解了。你心情不好,我很知道,你就休息休息,专理行政的事(黄当时兼任广西省政府主席),军事由我们负责好了。你如果坚决不干,要离开广西,也要等军事局面稍为安定,才好提出来。”黄认为白说的有理,便接受了他的意见。[79]
不久,桂张军撤退到桂林、柳州一带整理,黄便去良丰花园(清代台湾巡抚唐景崧的私人花园)休养,不再过问桂张军事务。
1930年7月27日,彭德怀、黄公略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第3军团利用中原大战、军阀大混战机会,一举打下长沙。30日在长沙成立湖南省苏维埃政府,李立三任主席(王首道代理)。蒋介石为此惊呼:“此次长沙祸变,尤足痛心。”[80]
黄绍竑一贯反共,反共意识强烈,他听到这个消息,觉得与蒋介石打来打去,无非是为共产党造机会,何苦来呢?在一时冲动之下,黄立即向李、白发出“马电”,请求辞去桂张军的副总司令及广西省主席的职务,但电报为李、白扣留没有发出。李、白接电后,感到非常惊异,立即复电劝阻,并将黄接到柳州。当时广西四面被敌军包围封锁,黄不能出省,就在柳州开了一个林场,种植油桐,取名“茂森公司”,从事生产工作。[81]
李、白在安顿了内部之后,便着手筹划破敌之策。所幸的是,当时蒋介石因中原战场吃紧,在衡阳战役击败桂张军后,即将粤军蒋光鼐、蔡廷锴两师军队调往陇海线作战,何键的第四路军也调往各处防堵湘赣工农红军,从而为桂张军留下了喘息的机会,得以从容退往桂、柳一带休整。不过,当时的形势仍不容乐观。东南方面,粤军陈济棠部已占据贵港、宾阳一线;西面,龙云所部滇军3个师围攻南宁正急。
9月25日,李宗仁在柳州召开“革命同志会”常务干事会议,检讨整个局势,并筹划破敌之策。李宗仁在会议中指出:“北方战场已经结束,蒋介石可腾出手来付广西;陈济棠的余汉谋、李扬敬两个师进占宾阳,切断了柳州与南宁的交通,南宁方面滇军又来攻城,守城待援迫切。因此,必须击退宾阳、南宁一带的敌人,才有回旋余地。”
李宗仁并主张先打贵县、宾阳之粤军,但遭到白崇禧的反对。白崇禧认为:“粤军有西江作补给线,且有海空军配合,粮弹补给很容易。我对粤军是野战,不易奏效。南宁方面,我军已守几十天,原命令要他们守100天,我们要有信用,先去解南宁之围。滇军虽然善战,但屯兵坚城之下已近3个月,疲累不堪,我们可内外夹击,先败滇军。”
白崇禧的建议被会议所采纳。10月1日,李宗仁以第一方面军总司令名义下达了作战命令。作战令规定:“利用我军士气及敌弱点,先击破滇军,而后转攻粤军。”命令规定,由白宗禧以前敌总指挥名义,全权指挥第1、第2、第3纵队及总预备队,“与南宁城内地我军内外夹击,务将滇军在邕江以北之地区歼灭之”。
9月28日,白崇禧率师从柳州出发,下令李品仙纵队对粤军展开声东击西战术,同时令报纸不断发布李宗仁、白崇禧到前线巡视、训练的假新闻,以疑惑粤军,使其摸不清桂张军的真实动向。同时,又以一部兵力监视武鸣和高峰隘的滇军,一旦他们出动则予以阻击。白崇禧本人则率领主力部队抄小路直奔南宁杀去。白崇禧在当地向导的指点下,绕过滇军守卫的关卡,顺着当地瑶族人开辟的羊肠小道,神不知鬼不觉地轻装穿插,潜赴宾邕公路附近的四塘,放开步伐向南宁挺进。
10月13日,白崇禧下令向南宁城外的滇军发起突然袭击。当时,滇军以为在高峰隘有滇军朱旭师扼守,宾阳一线又有粤军把守,桂张军援军岂能飞渡而来。故一开始,滇军还以为是偷袭的土匪,及至发现弄清是白崇禧指挥的援军到来,滇军立即凭借坚固工事迎战,而桂张军未携带重武器,火力居下风,但白崇禧沉着指挥,与滇军展开激战。
桂张军和滇军在南宁城下鏖战了3天。滇军的作战力是相当强的,整连整连地冲锋,使桂张军难以招架。到第3天战斗极激烈时,白崇禧和张发奎同在一个山头上指挥。突然有1个连的滇军沿山边隐蔽地区迂回而来,向山下吴奇伟的师部指挥所冲锋。那时吴奇伟的兵力只有1个卫士排了,几个参谋要吴奇伟稍退。吴奇伟那时正左手拿着酒壶喝酒,右手拿着1只鸡腿在啃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吴拿鸡腿指着卫士排大喝一声:“散开射击!”大家奋力抵抗,压制了滇军的攻势。十几分钟后,桂军派了1个团来增援,终于把冲上来的那1连滇军击退。当时如果吴奇伟不冷静沉着,稍一后退,定会牵动这一线的守军而波及白、张的指挥所。后来白崇禧曾对吴奇伟开玩笑说:“滇军用的指挥刀是鸦片烟枪,你用的指挥刀是鸡腿,将来在战史上应当大书特书。”[82]
当时,滇军的实力损失不大,但卢汉眼见余汉谋向西夹击的部队迟迟不来,怀疑余汉谋和桂张军之间已有谅解,便于第3日夜间主动向西撤退,南宁之围遂解。
当时,南宁已被滇军围困达3个月之久,城中已断粮,守军及城中百姓以少许黑豆充饥。南宁解围后,李、白决定以每年的10月10日为广西的“黑豆节”,以此纪念南宁守城的胜利。
白崇禧在解南宁之围后,乘战胜余威,一鼓作气,指挥桂张军分水陆两路追击滇军,又先后进行了百色、平马等战役。桂军衔尾追击滇军,张发奎率领所部从右江南岸经果德、果化兼程前进,至平马渡回北岸,占领平马县城,拦头截击。张发奎所部占领平马后不到半天,滇军先后抵达,就在平马城外西北郊马鞍山一带接战。张发奎部在前,桂军在后夹击滇军,战斗十分激烈,双方都有重大伤亡。张发奎部高级将领薛岳、吴奇伟等在此战役中负伤。但滇军已无心恋战,夺路西撤。战后,白崇禧下令建立在马鞍山建立纪念碑。
在平马激战时,白崇禧派遣桂军1个师先行占领了百色城。百色城本来是滇军撤退回云南必经之地,但滇军见桂军已经先期占领了该县城,遂改道经贵州撤退回云南。[83]
经过这些战役,终于将滇军全部驱逐出广西。据说,滇军进入广西时有4个师15团,共19000人,最后退出时只剩下5团,兵力损失了三分之二。
在宾阳一线的粤军,见滇军大败而归,桂军锐气复盛,采取避战政策,将所部撤至贵县一线,邕柳公路重新开通。李宗仁部将第一方面军总司令部由柳州迁至南宁,恢复了南宁的省会地位。
南宁之役,充分发挥了白崇禧的军事才干,是白崇禧一生最为得意之作。黄绍竑在回忆录中指出:“在优势的敌人四面包围之下,能以劣势的部队,从一个空隙中冲进去,完成里应外合的形势,将重围打开,并将敌人击败,真是战争上一个奇迹。这固然是守将黄旭初、韦云淞等能艰苦固守,亦确是白健生指挥成功的一个杰作。”[84]
南宁解围的成功,极大地加强了白崇禧的地位。南宁解围之后,黄绍竑随李宗仁从柳州来到南宁,再次向李、白提出离开广西的请求,李、白表示同意。当时,蒋介石正利用与白崇禧、黄绍竑昔日广西模范营的老上司马晓军出面劝降桂系。马晓军在给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的电报中说:“中原既定,桂局宜宁。兄等果出洋,中央当予名义,各给川资5万,2年(后)归国,复予优用,不没前勋。至收拾部队,中央有适当办法。”
白崇禧希望黄绍竑离开广西后,运用在野的超然地位,设法缓和蒋介石对广西的军事压力。12月1日,李宗仁、白崇禧在南宁南门外黄绍竑的果园旧寓内,为黄庆祝37岁生日,黄绍竑在回忆中说:“他们热烈为我祝寿,胜利的情绪,与诚挚的友谊,都融和在杯酒里,使得大家沉醉。”[85]
祝寿会后,黄绍竑即决定启行。在黄离开广西之前,李、白还特意召开了桂系干部会议,李宗仁在发言中只是委婉地希望黄今后仍为新桂系的团体努力。但接下来白崇禧的发言却很尖刻,他说:“广西人是不会投降的!不但现在不投降,即使将来的环境比现在更困难,也不会投降的!所谓为团体而努力的意思,就是在不投降的原则之下,使团体的力量更大更强更巩固。”[86]
白崇禧的爱将廖磊在发言时,还举洪杨时代广西人革命壮烈牺牲的事作比喻,强调广西军队不会投降,不会被收买。
黄绍竑听了这些,心里暗笑道:“你们还吹什么,你们怎么剩下几个大光杆逃回来呢?李明瑞、杨腾辉、吕焕炎不是被收买倒戈的吗?”[87]但黄绍竑既已决定到外头去活动,也就不再同他们辩论,一笑了之。
第二天,李宗仁、白崇禧派黄旭初向黄绍竑解释,不要计较昨天会议上出现的不愉快的局面,黄绍竑对此不以为意,并且表示两点:第一,不再破坏国家的统一,出去后不再反蒋,参加内战;第二,决不出卖团体。[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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