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任国防部长的企图受阻

何应钦自从1949年3月12日出任行政院长以来，就一直夹在国民党总裁蒋介石与代总统李宗仁这两个婆婆之间，左右为难，白崇禧对他的评价是“太不担事”［77］。

据说，国社党领袖张君劢曾向蒋介石建议，真正把军事交给何应钦，外交交给王世杰，以便他们替蒋收拾烂摊子。蒋立即对张君劢说：“你不识敬之的为人。”张自知造次，只好缄口。

李宗仁在回忆录中说：何应钦私下曾告诉他，何在南京时早有特务跟踪，他稍有不慎，即有杀身之祸！这样一来，何应钦当了行政院长又能有什么作为？何应钦无奈地发牢骚说：“李德公让我来分蒋先生的兵权，蒋先生要我掩护他的兵权，德公利用我分蒋先生的实力，蒋先生利用我保存实力，我成为轴心，两面不讨好，我也不干了。”［78］何应钦还针对老对头陈诚发牢骚说：“我们在此受罪，他们在台湾那样。”［79］

国民党长江防线崩溃，何应钦率领行政院仓皇逃至广州。两头受气的何应钦于5月21日向代总统李宗仁呈请辞去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职务，李宗仁表示挽留，但何应钦却以沉痛的语调回答：“德公，如要我继续干下去，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就是逃亡，二就是自杀。”［80］

何应钦话说得如此沉痛，李宗仁只好接受何的辞呈。李宗仁、白崇禧还希望何继续留任国防部长，但何不愿再恋栈，他对白崇禧说：“已具百分之百决心（求去），纵后世詈其××，亦不之恤。”［81］5月30日，何应钦内阁总辞职。［82］

李宗仁随即决定提名国民党元老居正组阁，并内定白崇禧为国防部长，张发奎为参谋总长，由白崇禧、张发奎全力合作，指挥国民党残余军队，稳定全局，取得喘息机会，以便编组第二线兵团，保卫两广，负隅顽抗。

居正是国民党元老，前任司法院长，此时也闲居台湾。早在何应钦内阁总辞职之前的5月中旬，李宗仁即先后打电报或书信邀请他来广州面谈。［83］

居正在接到李代总统的电报后，立即往见蒋介石请示，蒋介石当面不便阻拦，表示赞成。于是居正向蒋提出：他上台组阁后，希望蒋给予实际的支持，把存在台湾的黄金美钞运到广东，拨充军政费用，蒋氏当面佯允。居正随后从台湾飞抵广州谒见李代总统，请示组阁事宜。

居正是国民党内长期坐冷板凳的元老，在国民党即将退出大陆的时候，却意外地得到他来组阁的机会，心情自然激动。［84］

居正与李宗仁关系不错，居一旦组阁，居、李府院合作，对蒋介石经营台湾是极端不利的，蒋介石决心全力封杀居正组阁。［85］

事实上，蒋介石在居正见他请示时，阳为赞成，背里却准备全力予以破坏，并派亲信袁守谦立即从台北飞抵广州，会同保密局局长毛人凤一个个向蒋系立法委员打招呼，要他们投票否决居正组阁案。［86］当时，亲李宗仁的立法院长童冠贤受到蒋系特务的威胁弃职躲到香港去了，立法院由亲蒋的副院长刘健群主持。5月30日，立法院投票结果，居正以一票之差未能通过。这个结果，完全出乎李宗仁等人的意料之外。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李汉魂分析其原因说：“立法院实施投票，孰知结果竟差一票，居阁遂致流产。予固十分失望，德公及一般人士，都感出乎意外。嗣详加调查考察，则甲方（引者按：蒋系势力）之不择手段，多方破坏，固在意料中；但乙方（引者按：拥护李宗仁的势力）之人谋不臧，活动不够，且大都既骄且惰，殆非初料所及。盖所以获此结果，殆由CC及黄埔系之多数人员，认为居殊亲李，特加大力阻挠。至桂系方面，一般固少活动，而立委韦永成、张岳灵，更以乐于优游香港，间或本身所图未逞而失望，虽经电促参与投票，亦复于票决后始姗姗云归，遂致一票之差，便累及众所推崇的觉老，亦足见中国过去的政治，终不免‘恩怨大于主张，而人事则重于制度’也。全局如此，失败亦殆可知。”［87］

梁升俊则认为，说起居正组阁失败，至少有以下四个原因：第一，CC系和黄埔系认为居正是亲李宗仁的，所以尽管国民党中常会通过提名，而立法院投票时，他们仍用尽手段阻挠居氏的当选。第二，居正虽属年高德劭，到底不是撑支危局的适当人选，不宜于此时出任阁揆。第三，亲李派立委过于轻敌，自信心太强，以为一定有半数的同意票，所以对于拉票工作，视若等闲。第四，桂籍立法委员韦永成、张岳灵优游香岛，虽经电催，亦乐而忘返，他们万料不到竟因一票之差而告流产，而他们就握有这神圣的两票。［88］

居正组阁案遭立法院否决后，两广势力反应强烈，陈烈等亲李宗仁的数十名立法委员主张干脆由白崇禧组织军人内阁；陆军总司令张发奎、广东“绥靖”公署主任余汉谋、广东省政府主席薛岳、内政部长李汉魂等广东将领则主张由李宗仁向立法院第二次提名居正，认为第二次投票一定可以设法拉拢足够半数以上的立法委员投票赞成。张发奎、余汉谋、薛岳、李汉魂等商量后，随前即往面见李宗仁，要求他第二次提名居正，李宗仁当面“甚表同意”，但张发奎等人走后，优柔寡断的李宗仁思之再三，最终决定向蒋介石妥协，转而提名阎锡山组阁。

6月2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通过对阎锡山的提名。6月3日，立法院第三会期第25次会议以254票对56票的多数通过阎锡山任行政院长。近800人的立法院现今只剩下300余人勉强开会，说明国民党残余政权已开始作鸟兽散。

阎锡山组阁获得立法院通过后，即发表谈话，称他的内阁将是“作战内阁”，决与共产党作战到底。

阎锡山组阁之初，李宗仁提议以白崇禧为国防部长、张发奎任参谋总长。对此，蒋介石坚决反对，称“白实为倡导不服从、扣械、截兵之人，尚何要求？尚何责人？”［89］

6月4日，阎锡山赶到台北与蒋介石商量内阁人选问题时，蒋又特别吩咐“不可令白（崇禧）到国防部”［90］。阎锡山秉承蒋介石的旨意，提出由他本人兼任国防部长，李宗仁即以“当此军事吃紧之危，不容兼领，以专任白长官为是，想总裁亦必同情”［91］为由予以批驳。6月11日，李宗仁亲自起草了以白崇禧为国防部长的电报稿，要求阎锡山署名后发给蒋介石征求他的同意。

被人称为“亡国大夫”的阎锡山在丢掉山西全部地盘后，老实了许多，他为了今后有立足之地，被蒋介石拉拢收买，完全倒向了蒋氏一边，成为掣肘桂系、粤系的最重要角色。阎锡山还说：“李宗仁不成器，不能救中国；能救中国者，只有先总统蒋公。”［92］

对于李宗仁的要求，阎丝毫不肯让步，他声称：“该电决不发。明日将亲送回，劝其重新考虑。”［93］在此情况下，李宗仁不得不再度作出妥协，允许阎暂兼国防部长，白崇禧的国防部长终成画饼，可望不可即，张发奎的参谋总长则更是没有份，而且连现任的陆军总司令也一并取消，由参谋总长顾祝同兼任。

6月11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通过阎锡山内阁名单：院长阎锡山，副院长朱家骅，国防部长阎锡山兼，外交部长胡适（后易叶公超），内政部长李汉魂、财政部长徐堪，经济部长刘航琛，教育部长杭立武、交通部长端木杰，司法行政部长张知本，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关吉玉，侨务委员会委员长戴愧生，政务委员张群、吴铁城、陈立夫、徐永昌、黄少谷、万鸿图（青年党）、王师曾（民社党）。

李宗仁组阁受挫，白崇禧极为不满，公开批评李宗仁“没有气魄，不知延揽人才，抓不起，放不下”；他甚至当着客人的面悻悻然说：“德公这个人，烂泥巴糊不上（墙）。”在座的人听了白崇禧如此尖刻地批评自己的搭档和上司，为之愕然。［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