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量才的人格成长

尊敬的镇、校领导、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

今天，我十分荣幸地受到戴志强部长的热情邀请，来为你们中学生方兴未艾的“马史文化研究社团”做一个讲座。一进学校，就看到教学大楼高高的门楣上电子大屏幕显示着“热烈欢迎史量才研究委员会副会长庞荣棣老师来校作报告”的大红字幕，刚进讲堂，热烈、响亮的掌声就把我拥抱了，这样的欢迎场景让人倍感温馨。

首次到“松江四中”来与高一、高二同学谈谈史量才的故事，太高兴了。戴部长让我给同学们“讲讲史量才的爱国、三格”的故事，这个命题很好，这是在物质时代寻找精神价值的大好途径，对正值“豆蔻年华”、“恰同学少年”的你们太重要了，但愿我能讲好这堂课，不辜负镇、校领导的重托，不让你们失望而拂袖离去。我从事史量才的研究正好30年了，所搜集到的资料堆成了小山，挑选几个碎片，从几个方面来讲讲史量才的人格成长。

有人问：世界上什么力量最强大？

我认为应该是“人格的力量、思想的力量最强大”！

为什么这样说？

家教是人格成长的土壤、警句是人格的种子

众所周知，史量才的“三格”名言，龙华烈士陵园里有：“人有人格、报有报格、国有国格。三格不存，人将非人，报将非报，国将不国。”人格是决定一个人的志向、作为的重要砝码。养成一种高贵品德、高尚人格，会直接影响这个人今后人生走向。爱国、爱家乡襟怀都是由人格派生出来的。

先从国内外对史量才评价来看他人格、报格、国格的高度：史量才的死，举世震惊、舆论哗然。无以数计的唁电、唁函、挽联、祭文如漫天大雪，纷纷飞来，无不表达对他不幸遇难的极大悲愤和无尽痛惜。仅选几条供大家评析：“文化先进，舆论权威”、“品学兼优，万众敬仰”、“人伦模范”、“伟业千秋”、“身没名垂”、“社会明灯，舆论柱石”、“社会领袖”、“有大公德于民”、“精神不死”、“百世流芳”……而官方猫哭老鼠假慈悲，虽然对破案三令五申发出万元悬赏，给他下半旗志哀，但，没给他“盖棺论定”，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是最高当局下的毒手，之后大家都禁口不提史量才，所以他死后淹没50年。改革开放直到1984年，市政协、市记协才联合为他召开了“史量才先生遇难50周年座谈会”，给了他这样的评价：“杰出的新闻事业家、著名的社会活动家、爱国民主人士”，这些论定都是他的人格铸成的。李公朴在《纪念创办人史量才先生》一文写下“史先生为国家为人类做事情，创办申报流通图书馆补习学校等文化事业，处处为我们青年利益、国家前途设想……史先生绝不是想利用它在他个人方面得到什么利益，他完全是为了社会大众的福利着想……史先生做了不少事情，这许多事情绝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所能做的……要继承史先生为公不为己的遗志……要像史先生一样的纯洁，尽自己的力量……继承他的这种精神……很可以养成一个高贵的人格”。

史量才，1880年1月2日生于南京江宁杨板桥，原名家修，七岁丧母后，他的刚出生40天的妹妹史家瑞，被姨妈带去养育，长大后，就做了姨妈的媳妇。他便由外婆带去抚养了两年，后来随父亲史春帆来到泗泾镇。其父，早先靠走街串巷贩卖人参积攒了些钱，就与邻村朋友庞品三到泗泾合开了一爿泰和堂药店，史量才母亲（泗泾一说是：其母的娘家是庞家桥）死后，就扎根落户在此了。史量才与庞明德的婚姻，就是两位父亲在泗泾的泰和堂药店定下的娃娃亲。当年，他跟着父亲跨进自家的“史泰和堂药铺”，就看到药店里挂着一条醒目的中堂“参假药必火烧雷劈”，这条中堂无疑在少年史量才的心里就播下了“要讲诚信”的种子。他目睹了父亲对镇上、镇外来买药顾客公平、讲信用的重视。每逢酷夏降临，“史泰和堂药铺”门口，就摆开八仙桌，招待各方了。大桶的冷开水、绿豆汤、蒲扇免费供应顾客、乡邻、过往行人解暑、歇脚，中暑者服用免费的人丹，被毒太阳暴晒生了“热结头”孩子敷贴红膏药。尽管，我们没听到史春帆更多的言教（临终遗言），如何耳提面命对儿子教育，他的行动、身教就是给了儿子一块良好家教的土壤，他挂在店堂里的中堂诚信警句就如一颗优良种子播撒进儿子的心田，给他奠定了人生基石，影响着他日后能养成的“以天下为己任”大胸怀，之后种子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就顺理成章。

捍卫报格　坚决拒绝贿赂

中国的报纸起步要晚于欧美200多年，故遵循、沿袭西方办报规章、条例、天职等职业规范。最具权威的龙头老大《申报》也不例外，它原是英国人美查于1872年在上海所创办，晚年，他思念故国，航海回国，叶落归根前将《申报》盘卖给了华人，而新馆主席子佩不善经营，于1912年10月把报馆卖给了史量才。

历时78年的《申报》在史量才手上经营了22年中，创造了《申报》最为辉煌鼎盛的时期。众人说他是“史家办报”，此言不虚，这史不只指他姓史，更重要的是指他像司马迁写史记，像史官那样据实记载。他办报的宗旨：就是为后人修史提供便利，为此，他言出行随，为捍卫报人天职、执行报纸使命，最后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历史给史量才带上了“中国报业大王”的桂冠，举四个例子：

1．他的所处的时代是内战不休、民不聊生、社会动荡不安、改朝换代的时代，政客、军阀争权夺位，占领山头搅得天下一片混乱，初始的民国更加黑暗。袁世凯做了民国大总统，还于心不甘，要做新皇帝。为此，需要报纸为他鼓吹复辟封建王朝，《申报》是我国第一大报，影响深远，是袁的首选对象，于是，派人重金行贿，有的报纸接受了贿金，就为袁世凯抬轿子、吹喇叭。史量才不但拒绝贿赂，而且，在第二天就把这丑闻揭露于报端。1913年9月3日的《申报》上刊登的《本馆启事》说：“有人携款15万来沪运动报界，主张变更国体者”，为此，《申报》申明态度：“本报宗旨以大多数人当时切实之幸福为主……必察正真人民之利害，秉良心以立论，始终如一……有共和一日，寔难赞同一日。”他没考虑如果老袁做了皇帝，自己怎么办？——置个人利害于度外。

2．宋庆龄在她写的声讨蒋介石的“宣言”里气愤地斥责道：“中国国民党早已丧失其革命集团之地位……亡国民党者非党外之敌人，而为其党内之领袖……党既分崩离析……举北洋军阀官僚所不敢为，一一悍然为之……党不能救国利民自取覆亡，何所顾惜。”所有的报纸都不敢刊登，唯独史量才的《申报》登了，而且，他以日报公会会长身份召集各报总编，问道“为什么我们的报纸没有宋夫人说话的阵地？”次日，各报都刊载了宋的“宣言”。

3．1932年6月底至7月2日《申报》发表了三论“剿匪时评”等文章，为共产党仗义执言，尖锐指出“所谓匪（共匪），皆黑暗政治所造成。所谓匪，何莫非我深受政治、经济双重压迫，铤而走险之良民百姓。”蒋介石最仇恨共产党，对史利用《申报》公然反对自己，十分恼怒，亲自写下了“申报禁止邮递”6个大字，《申报》的外地读者看不到消息，纷纷来电、来函询问、责问，损失之大，不言而喻。史量才为了求解禁，与南京当局谈判，老蒋提出三个条件：①辞退总编陈彬和、设计部主任黄炎培；②停止陶行知给《申报》《自由谈》副刊写稿；③派员指导。史量才不得已同意前两条，派员指导绝不接受，“申报是我个人的产业，从未接受政府分文津贴，宁可停刊，也不接受派员”。老蒋，见他已妥协，心也柔软些了，就网开一面，没再坚持派员。

1931年，《申报》组织新班底，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同时改革副刊《自由谈》，撤换了鸳鸯蝴蝶派主将周瘦鹃，聘用了从日本、法国留学归来的28岁青年黎烈文担任主编，黎一上任，就发表《幕前致辞》：表示要“牢牢站定”“进步和近代化的立足点”不愿“哼几句云淡风轻近午天，以迁就一般的低级趣味”“来勉强大多数的口味”。显然，他要除旧布新，约聘了鲁迅、茅盾、郁达夫等一大批左翼作家写稿，这支左翼作家队伍，以鲁迅为首，所发表的文章都如一把把匕首、一支支投枪，一齐发向当局，当局忍无可忍，派社会局长上门施加压力，希望撤换黎烈文，聘用章依萍，史量才同样一口拒绝：“绝不撤换！”他的人格始终如一“玉碎我也自愿，苟且取巧我素耻恶！”史量才疾恶如仇的原则立场、坚定态度一如既往，毫不动摇，这让老蒋很没面子，很伤脑筋。

4．枪与报的较量。1931年11月8日，蒋介石为征询民众对和平、外交、建设等各方面的意见将上海各界领袖20人，召集到南京洽谈，休会时合影留念，老蒋竟把史量才放在前排7人的最中间，自己则站在史量才右边。老蒋深知舆论就是喉舌的重要，故作礼贤下士状，妄图拉拢史量才。之后，软硬兼施，送上上海市临时参议会议长等高位。不久，传出“你有枪，我有报”（直面对抗的种种大同小异的说法），“软硬都不吃”坚守原则立场，可见史量才的人格操守。

史量才不考虑个人安危，坚守报人天职，保护了言论自由的宗旨，保住了《申报》报格，也彰显了他不畏强权，敢于直面冒犯两位最高当局领袖的大无畏精神和人格的可贵。

“壁立千尺，无欲则刚”这句成语就是对这四个故事的最好诠释，都体现了他坚持原则、刚直不阿、高风亮节的人格、报格。

保国格——爱国、救国的切实身体力行

1．1932年发生“一·二八”事变，日军铁蹄践踏上海滩，爆发了第一次淞沪战争。早在1月14日，史量才就召集了30多位各界领袖、名流在自己公馆内开会，商量如何抱团抵抗日军入侵，他们组织了“壬申俱乐部”，“一·二八”战事爆发后，便改名“上海市民地方维持会”他被公推为会长。在成立大会上他鼓舞士气，慷慨陈词：“我年近花甲，别无他求，立下誓言：生不愿做亡国奴，死不愿做亡国鬼！大敌当前，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如果畏缩退避，恐仍不能保得生命财产，不如奋勇向前！抗战向前！”保家卫国，他身先士卒，把《申报》的一切娱乐广告停登了（收入大减），改成一日三刊滚动报道战事消息。他安排好报馆人事、业务，自己每天到维持会办公（新市长1月8日刚到任）。在他率领下，全体市民众志成城，坚决做十九路军坚强后盾，市民们争先恐后把食品、雨衣、棉衣、鞋裤、脚踏车、自制防毒面罩、军用药品以及更大的汽车、卡车等源源不断捐赠到接待站。使我忠勇善战的十九路军有了后援就有了更大战斗力。

2．《申报》事业在他殚精竭虑的经营下兴旺发达，如日中天，财富也随之增多，史量才不是用来花天酒地，自家挥霍，他始终保持节衣缩食、自奉甚俭的日子（他平时吃家常菜，穿冒油的瓜皮帽，入殓衣服没一件体面）。他传承古训“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大把的钱，除了撒在慈善事业上，就是扩大《申报》事业，他办的“申报三校一馆”免费为失学学生、青年学徒、劳苦大众提供读书、文化教育。他“扩大生产，就是为了阐扬文化，服务社会”。

1931年东三省的沦陷、“一·二八”日军侵略上海的战争，都让他寝食难安，为保住疆土、版图的完整，他决定花巨资精心编制国家权威大地图，——“申报地图”即“中华民国新地图”、“中国分省地图”（在延安窑洞的毛主席的办公处、南京梅山周总理的办公室桌上都有这些地图，还为新中国诞生立过大功），1930年冬、1933年、1934年4月，三次聘请三位大地质学家（丁文江、翁文灏、曾世英）绘编制成“申报地图”，编制将竣工时，史量才亲自写了序言，他的爱国深情流淌在字里行间：“斯图也，幸获告成，乃转使我泫然不忍披览。其有览此美丽河山，因而益激发其爱国心，奋袂以图桑榆之复”，“兹图始创，大好金瓯，无恙也。今则东北烟尘，由辽吉黑而热河，长城内外，敌骑横行，失地之还，不知何日；人民之荡析流离，不知何所。敬语读者，其各修乃知能淬乃心志。我中华民族精神一日不死，则必还我河山一日。”

3．有个日本民间传说，是日本人暗杀了史量才。其理由是，他当时与申报原馆主打官司，输了，赔款甚巨，是日本的正金银行急难相助，帮他解了燃眉之急，给他贷了款，而他忘恩负义，利用《申报》无情揭露、抨击日军入侵的残暴罪行，所以对他下了杀手。这个传说如此生动，史量才绝不因私情而舍弃对国家的大爱，他在地维会成立大会上还说过：“世界上不战而亡的人叫亡国奴，虽战而败但屡败屡战而不免失地的人，叫义人。义人之国叫义国，义气留天地，谁能亡她？谁能奴她？！”史量才就是保义国的义人，无须考证，就足以见证他有爱国胜过自己声誉的伟大人格。他自觉捍卫“国格”的可敬、可佩！

以上的所选的三个例子都是史量才爱国、救国、保国的心之切、情之深的写照。谢谢大家！

（2014年5月12日于松江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