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冲
庞荣棣老师是良师
与庞老师的结识,实属偶然。2007年,我在整理英国《泰晤士报》馆主北岩勋爵(LordNorthcliff,1865—1922)的访华经过。关于北岩与史量才是否会晤一事,通过查证1921年的《申报》,可以确定,两人的确不曾谋面。但是,北岩到访申报馆,为何与史量才缘悭一面?史公彼时又在何处?诸多疑问,不得其解。上网搜索,亦无所获,但是,网上一篇人物访谈吸引了我,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庞荣棣”这三个字。文中讲到,她自1984年开始报史研究,是国内少有的专注《申报》和史量才的学者。此文让我眼睛一亮,好似迷途羔羊看见了回家的路。辗转要到庞老师的通信地址,我当即驰书于她,恳请赐教。不日,即接庞老师电邮,这着实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居然能使用电脑和网络对外联络,其中蕴含的深意绝非“时髦”二字所能概括,喜的是,庞老师很详细地一一回复了我的疑问。更让我感动的是,她复信的头一句话便是“真是太好了,史量才研究后继有人啊”,前辈师长对晚生后学的殷殷之情,跃然纸上,如在眼前。
三年后,我在老师的寓所第一次见到了她。她回顾了自己从事史量才研究的历程。叙述的时候,她的口气非常平淡,似乎在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可是,故事所涉及的人、事、物,却是“非紫即青”,这提醒了我,眼前这位一直自称为“草根”的老人,做的却是于学术和社会有益的大事、要事和好事。
众所周知,若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就贸然闯入浩瀚的史学世界,最终只会让自己“入宝山而空返”。在与庞老师交流后,我意识到,无论是学术价值,还是研究潜力,抑或未来发展,《申报》和史量才都是一个值得用功的领域。“回顾中国新闻史研究近90年的历程,相关研究主要是在20世纪20年代戈公振的新闻事业史《中国报学史》和50年代初的高校革命报刊史《中国报刊史教学大纲》的两种范式中展开。”(吴廷俊)。上述两种范式,尤以后者为甚,“它的基本内容是阐释党和其他进步报刊的历史,别的报刊涉及不多”(丁淦林)。作为一份“别的报刊”(1949年5月27日,《申报》因其国民党官方报纸身份而被终刊),它在1949年后相关研究门庭冷落,确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且不论与《新华日报》等革命报刊相较,就是与曾被贴上“小骂大帮忙”标签的《大公报》相论,《申报》的研究也是远远落后于前者。即便偶有学者涉及,也多是谈及该报在事业经营上的特点,而大量的事实和细节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展开,这种研究现状与其作为民国第一大报的身份,的确是不相匹配的。
在向庞老师求教的过程中,我发现,古之人所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一说,用在她身上,也不过分。大多数时候,当我向她讨教,她都耐心且细心地解答;有时一下答不上来,事后,她会回电给我。而有了新的发现,她又会第一时间告我。我们还多次赴上海图书馆、上海档案馆、复旦大学等单位查阅资料。静安区文史馆、龙华烈士陵园、泗泾镇等,也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各种收获,自不待言。在这个过程里,我一点一点地“走近”了《申报》,也“走进”了《申报》。
庞荣棣老师是学友
《申报》也好,史量才也罢,似乎只是“熟悉的陌生人”,闻之者众,知其者少,于是,各种荒唐事也就出现了:天津一研究生的硕士论文,提及史量才,称其为“上海著名的肥皂大王”;江西电视台制作的某专题节目,提及鲁涤平(1934年时任浙江省政府主席),所配的照片居然是史量才;而百度百科里,谈到北岩访华,仍然在说他与史量才有过晤谈……
因为社会上存在的这种误解,更显示出庞老师所作所为的益处。她到浙江理工大学(前身为杭州蚕学馆),向师生们介绍该校优秀校友史量才;她到松江四中,向孩子们普及乡土名人史量才;她接受媒体采访,向广大观众宣传著名报人史量才;她牵头成立了中国史量才研究会、上海史量才研究委员会等组织,尤其是后者,作为上海历史学会下属分会,于2012年获得民政部的正式批文,成为一家合法的社团机构,从而为《申报》及史量才研究的正规化、制度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套用佛教用语,可谓之为“弘法”。
在“护法”方面,她也助益良多。她撰写各种文章,或介绍新的史料,或澄清历史真相,前者如她在《世纪》、《新闻记者》等杂志上发表的多篇论文,后者如她在《新闻春秋》杂志第九辑上刊发的《功在国家业在社会——〈胡适之批评史量才〉之批评》一文。史量才在《申报创刊两万号纪念》中,曾说明了自己在1913年征集此前40年旧报的用意:“此戋戋报纸或将为修史者所取材乎?”我想,庞老师积30年之功于此,她的学术成果和研究发现,将来也当为后来人所取材也,正所谓“卅年辛苦不寻常,只为社会留记忆”。
庞荣棣老师是知交
学术研究,素以门槛高、圈子小而著称,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所以,“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自称业外人的庞老师30年研究至今,论文若干,专著两部(《史量才:现代报业巨子》、《申报魂——中国报业泰斗史量才图文珍集》),并且,还都得到学界较好的认可,这是不容易的,借用方汉奇先生的话说,可谓是“骅骝开道路,鹰隼出风尘”。
究其原因,固然与其勤奋、执著相关,但也与其为人真诚、处世稳健不无联系。笔者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庞老师的情形,当我走出电梯时,一位笑容满面的老人早已在门口等候在那里了,之前的紧张感立刻消失殆尽。整整一个下午,与庞老师的对话,始终是如沐春风,这种感觉也延续至今。《诗经》有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是描绘过这么一幅以文会友的美好画面吗?
她以文结友,由文友而至知己。庞老师研究史量才时,我才是读初小的小学生,年龄差距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探讨史量才的忘年交。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诚哉斯言!正因为如此,上至夏征农、宁树藩、王维等政、学、报等各界贤达,下至图书馆、档案馆、资料室等工作人员,都对庞老师敬重有加。俗语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但是,“好汉”常有,而“三个”不常有,庞老师的这种人格魅力,恰恰是获得很多不常有“三个”的重要原因。这是最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
回顾过去30年,在史量才研究道路上,“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这是庞老师的真实写照。笔者相信,在未来的研究之路上,庞老师一定会像叶剑英元帅所说的那样,“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
注:作者是震旦职业学院副教授、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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