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若虚
我的求学时期国家多难,中学时发生了“九一八”事件(1931年)和“一·二八”事件(1932年),老师们经常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教导我们,教我们要立志振兴中华。高中(江苏省立上海中学)毕业时,数学老师朱凤豪作升学指导,宣讲工业救国,建议我们报考大学工科。1935年我考取了交大机械工程学院。入学不久的一个晚上,躺在校园大草坪上,望着星空,憧憬未来,深感任重而道远。
大学一年级同学住在新中院宿舍内,我与盛幼豫、许渊泽、李维桢三同学合住一室。李与我同专业,短小精悍,爱好英语,现侨居墨西哥。
1939届同学在校四年正值日本军国主义加紧侵略我国。1935年12月的一天晚饭后,忽然有同学在新中院楼道大呼“游行去!”原来是上海各大学学生举行大游行。我们出校门经大西路(现中山西路)与光华大学、大夏大学的学生汇合,浩浩荡荡,步行一夜,凌晨到达江湾市政府,要求市长接见。市长吴铁城被迫出来接见,学生提出抗日要求。这是我进大学后第一次参加爱国救亡运动。
1937年暑期发生“七七”卢沟桥事变和“八一三”淞沪抗战,学校被迫迁往上海法租界爱麦虞限路(今绍兴路)中华学艺社,吕班路(今重庆南路)震旦大学(今第二医科大学)及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中法工专(今上海理工大学)等处分散上课。许多同学因家乡沦陷,音讯不通,交通中断,未能及时到校而延误学习。此时,上海已成为孤岛,学校是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开课的,教室狭小,没有图书馆、实验室、体育馆和大操场。同学们站在中华学艺社楼顶,可以目睹凶恶的日军从闸北炮轰南市,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大家均为弱国挨打、国土受侵而义愤填膺。在这样的环境下,同学们仍满怀爱国热忱,奋发学习,期望早日学成,报效祖国。这一时代背景促使同学们毕业后纷纷奔向后方,以各种方式投入抗日救国活动,全国解放后又奔赴各地,积极参加新中国的建设。
我们庆幸在校时能聆听许多博学的教授讲课,如胡敦复、陈石英、徐名材、杜光祖、金肖宗、胡嵩喦、曹凤山,等等。胡敦复先生讲授微积分,陈石英先生讲授热力学原理,都把理论讲得很透彻,给我们清晰的概念。陈先生常年穿中式长袍,登上讲台即从衣兜掏出粉笔讲课。曹凤山先生讲授电机工程,总是挟着一卷用红绿线画的挂图上讲台,把电机的绕线从这儿进那儿出讲得头头是道,给我们深刻印象。从三年级开始分专业上课,我与朱广颐、沈兆麟、吴畏、李昭灼、唐东生、宗九龄等同学一起在动力门学习。
1936年暑期,上海各大学一年级学生集中到苏州接受军训两个月,有时上操,有时上课,这是当时政府迫于学生们的抗日救国要求而举行的。我与管理学院的马家驹同学编在一个分队,朝夕相处,成为莫逆之交。我对他的勤奋好学、中英文根底扎实很钦佩。集训后我们常以英文通信,相互切磋。
1939年夏,交大老校友顾逢时来沪为昆明中央机器厂招工。我和赵佩之、王慈明两同学被录用。我们搭船经香港至越南海防,再由滇越铁路经河内于9月底到达昆明。后来1939届同学陆续到厂的还有袁国瑞、吴光大、郭志佩、贺霖、沈国璋、袁硕功、朱广颐、林文琏等。该厂位于昆明东北部的茨坝,是从湖南湘潭迁来,为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资源委员会办的一个大型机器厂,以制造锅炉、汽轮机、内燃机、机床、工具、纺织机及军工产品为主。赵佩之、王慈明、朱广颐、沈国璋、袁硕功和我被分配在机床及工具组(后改为第五分厂)工作,分厂厂长是交大老校友贝季瑶先生。五分厂从组厂到抗战胜利曾制造过六英尺车床、八英尺车床及立式钻床各100余台,牛头刨床、精密铣床、专用车床各数十台,龙门刨床数台,还成批生产各种丝锥、螺纹铰板、齿轮铣刀、齿轮滚刀、分厘卡、三爪夹盘、钻夹头、皮带搭扣等刃具、量具及工具,为支援后方生产做出了贡献。1942—1943年日军轰炸昆明,由于我国无空防,日机肆无忌惮地低空轰炸,工厂的锅炉制造车间被炸。那时每逢听到空袭警报,全厂停工,职工上山入林躲避。后来为了减少损失,我们在厂区外隐蔽地点搭建了木板房,名为“疏散厂房”,迁入机床设备,冒着空袭生产。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也就在这一天我被资源委员会派往美国实习,由昆明飞往印度加尔各答,搭船于9月底到达纽约,后转底特律几家机床厂实习。
【注释】
[1]原载:《同窗集——纪念上海交通大学1939届级友毕业60周年》,1999年,第255—2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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