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卜华
我是1942年夏考入交大的。当时的交大本部在爱麦虞限路(今绍兴路)的中华学艺社内(即现在的上海文艺出版社),面积大概只相当于现在徐家汇交大老图书馆,可能还要小一些。试想这样小的房子,要容纳三个学院十几个系逾千名师生,其拥挤情况可想而知。在我记忆中,似乎没有图书馆,理工学院的试验场所设在一个小工厂(文华笔厂)内。在这样困难的条件下,居然还培养出数以千计的大学毕业生,有的还卓有成就,真是一大奇迹。
就我个人而言,四年的大学生活,最困难的还是食宿两大问题。我家逃难来上海,原住在重庆路新村一间灶披间,十平方米大小,要住五个人。1941年冬,日军侵入租界后,限我们一周搬走。我父亲没法,只好临时借住在一朋友家中。他们家也很拥挤,我们进去后,只好每天睡地铺。我考入交大后,全家很高兴,但是当时的学校,食宿两个问题,根本无法解决。不久,我父母回乡,留下我和姐姐两人在上海读书。那时,读书的环境可谓恶劣至极。我住的地方是一层楼,用木板隔开几间,彼此都无隔音,声音嘈杂得又无法读书和入睡。实在无法,只得买一张公园月票,每天躲到公园里温习功课。就这样,度过了大学一、二年级的生活。
到1944年,我姐姐实在坚持不下去,辍学回乡下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上海,父亲朋友家中又住不下去了。彷徨逡巡,仰天长叹。幸亏一个在沪江大学读书的同学救了我。他在九江路一幢大楼内有一间房子,他找了沪江大学两个同学和我四人一起住,雇了一个保姆烧饭,总算解决了食宿两大问题。这时,我虽然每天仍要长途跋涉从河南路乘10路有轨电车到卢家湾上课,但生活总算安定一些,能够有一席之地,安下心来读书写字了。当然,生活仍是非常艰苦,常常吃不饱。特别是抗战快胜利前的一段日子,因晚上没有电灯,只好点上蜡烛看书,我的近视眼越来越深,也是那时种下的恶果。
1945年夏,日本投降,举国欢庆。我从乡下赶到上海,心中无比兴奋和愉快,以为八年的困苦艰难可一扫而光了。出人意料的是“伪学生”的帽子突然戴到头上,但和我常往常来的圣约翰、沪江、复旦、大同等校的同学,因为他们上的是私立大学,就不算“伪学生”,无不兴高采烈。而上海交大、上海医学院、上海商学院等所谓“国立大学”的学生,一样读书,就必须甄别,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当时,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经过一个同学介绍,我在离交大很近的徐汇中学做了一学期的代课教师并住进该校,以解决我的食宿问题。不久,所谓“临时大学”开学,经过斗争,总算让我住进了徐家汇交大的学生宿舍。也就是说,在整个四年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学期,我才真正地过了一段大学校园生活。
最近,重返徐家汇上海交大校园,看到到处绿树成荫,弦歌不辍,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对照我们过去的大学生活,真是天上人间,恍若隔世。我作为一个交大校友,是多么羡慕今日的读书环境,希望今日在校就读的同学们,珍惜大好时机,努力学习,为把自己培养成为一个国家需要的栋梁之才而努力奋斗。
【注释】
[1]原载:《校友通讯——交通大学1946届》,交通大学1946届同学会编,1997年12月,第三期,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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