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增玮
大雄和我是省立上海中学初中部与高中部的同学,他比我低一个年级,但同住一寝室。上海在发生日寇侵略的“八一三”事件沦陷以后,上海中学搬迁到租界菜市路。那时我们都忧国忧民,痛恨日寇,一起参加散发抗日传单等宣传活动。
我1939年考入交大,大雄1940年考入交大,我们又在一起了。到交大以后我们和其他同学一起参加抗日活动。记得当时上海在一些汉奸主持下的维持会,要学生停止抗日活动,正常上课。有位数学老师在维持会的布告上签了名,同学们就组织起来罢他的课。这位老师很严厉,谁旷一节课,就扣他的总平均成绩一分。同学们就商量好,以拿60分为目标,60分以上的分数准备让他扣,各自报一下可以让他扣多少分,然后排好计划轮流罢他的课。我的数学成绩还好,我说:“我有把握,全罢了!”那学期,我自修这门课,比任何课都用功,把书上习题全部做完,还为同学补习,结果期末我拿了65分。其他参加罢课的同学都得了60分以上。经过这一场斗争,认识了许多同学,大家增强了爱国心。我和杨大雄、冯绍畀、王湜淦等6人决定办“震光数理补习学校”。这所学校设在现在延安路成都路附近一所房子里,我们这些一、二年级的交大同学任教师,由我出面作校长,在租界当局注册,吸收爱好数、理的年轻人来学习,鼓励他们学完后到后方去。至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时,一共派遣了300多名到后方从事通信技术工作,参加抗战。
太平洋战争爆发的第二天,日本人占领租界。他们从租界地下电台查到我和杨大雄同学的名单,发现我们参加抗日活动,就派宪兵到交大课堂上来抓我。听说宪兵厉声问上课老师马就云教授:“有没有施增玮”?教授不吭声,又问同学们,大家都不吭声。宪兵们无奈才走了。幸好那天我生病在家没去上课。课后一同学赶到我家报信,我就逃到松江我父亲的朋友家中避风三个月,然后准备到重庆去。我是萧山人,先到绍兴,再到金华一个临时的东南大学报到,那里收沦陷区大学生。杨大雄也躲到那里,我们又在一起了,冯绍畀也在。我们打算在东南大学读下去,顷接交大校友会通知交大同学可以去重庆复课,沿途可以得到各地铁路、公路部门和资源委员会校友们的帮助。于是我们十多人坐火车到鹰潭,又坐过一段船,遇到翻船,好在水浅未死人,可是我得了疟疾。那时日本人炮火声声,金华、衢州都已沦陷。于是决定大部分人先走,杨大雄一人留下陪我。我们上街找到一剂针药,冒险让药师注射入静脉。第二天就继续上路,一天赶一百多里,走了三天才到火车站搭火车到衡阳。桂林有校友接,从桂林出发乘资源委员会运钨砂的卡车颠簸到了重庆。
交大先借沙坪坝中央大学房子上课,后搬九龙坡,这时我和杨大雄同班。刚学完一学期,1943年政府招聘志愿翻译,我去报名为美军当翻译官。在缅甸前线的中国军官轮流到昆明由美国军官训练,掌握新式兵器。我后来升任当步兵主管翻译,交大同学陈华伟当炮兵主管翻译。1944年全国各大学毕业生都征调当翻译,杨大雄也来了。在我主持下前后有1 000多人,先学习步兵兵器知识,然后分开当翻译。杨大雄当美军顾问团的翻译,每次回到昆明休假,常到马街子步兵训练中心来玩,我们拍了许多照片。
1945年,我被选为去美国的一百人之一,任务不明。有的说去帮助训练空军,有的说到日本登陆。在我到美国后不久,听说杨大雄牺牲了。他是和美军到广西南部前线视察时,被日军包围了,战斗很激烈,结果美军军官投降了,他顽强抵抗到最后牺牲,日军还砍了他的头和手脚。抗战胜利后交大为他开了追悼会,在校内建了杨大雄烈士墓。
杨大雄同学与我患难与共,情同手足,至今我一直想念他。杨烈士墓在校园的是衣冠冢,现在上海交大徐汇校园第三宿舍南侧。
【注释】
[1]原载:《交大校友(1991)》,中国铁道出版社,1992年2月,第239—2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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