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一万只脚

（三）踏上一万只脚

回过头再看虢国故都上面的故事。

上阳城下是墓地，虢国在其上建立了宏大的都城，当然虢人并不知道下面的秘密。这似乎可以说明都城所在地是块风水宝地，各路人都看中了它。

如果真如此，那么上阳城应该被后来者修葺使用，因为它非常雄伟坚固，在那时是很少见的。为什么弃之不用反而在上面建墓地呢？

就墓地所处文化层分析，都城和墓地处于同一时期，而且多为平民墓葬。从部分墓地就建在墙基上看，建墓者是知道下面有宫城的。这至少说明两种情况，一是建墓时虢国都城已被夷为平地；二是建墓者不但不想使用原有宏伟的城池，而且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永远地埋葬它。可以猜想，建墓地的人一定是对虢国怀有巨大的仇恨才会如此做。

不用说，当时能有理由这么做的国家只有一个：那就是消灭了虢国的晋国。

晋国将虢国灭亡后，出于对虢国贵族的藐视和精神打击，彻底破灭他们妄图东山再起的梦想，便有意把上阳城址辟为一处平民墓地，所以曾经人欢马叫、歌舞升平的上阳城，在遭到大规模的人为破坏后就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晋国为什么对虢国这样恨之入骨呢？原来两国素有积怨。用今天的话说，是晋国国内动乱，不守礼法，而作为周室“代言人”的虢国“插手了他国内政”。

晋国也是姬姓诸侯国，不过它是西周成王时被封的，都城在翼城（今山西省境内）。所以，论辈分，虢国是十足的长辈。

最初晋疆域很小，诸侯列国之中，根本排不上名。经过几代国君的努力，晋国的势力逐渐强大起来。到了晋穆侯时期，兼并了附近的附庸小国，晋国的地位在诸侯中名气渐大。

晋穆侯做国君时，已是西周末年。他娶了齐国公主姜氏为妻，生了两儿子，长子叫姬仇，就是后来的晋文侯。次子叫成师，即后来的曲沃桓叔。

晋穆侯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如此命名，晋大夫师服当时就指出，太子名曰仇，少子名曰成师，这是嫡庶名字的颠倒，预示着晋国将要发生内乱。

师服的话成了谶语。果然，穆侯死后，他的弟弟殇叔自立为君，太子仇无奈出奔，内乱开始。

几年之后，太子仇率其党羽杀回翼城，把殇叔干掉，夺回了大位。

西周灭亡后，晋文侯拥立平王，并护驾东迁。之后又诛杀携王余臣，结束“两王并立”局面，为东周王室的建立与稳定立下大功。

公元前745年，晋文侯去世，他的儿子昭侯继位。昭侯见其叔父成师势强，心中畏惧，便封其叔父成师于曲沃，谓之曲沃伯，又称桓叔。

桓叔好德，晋国之众争相归附曲沃。曲沃经桓叔、庄伯父子苦心经营，日益强盛，以至于曲沃之邑大于晋都翼城。按周礼，这是“谮越”，说明曲沃父子已完全不把晋侯放在眼里了。

六年后，大臣潘父杀了昭侯，准备迎立曲沃桓叔，回晋都继位，但晋人不认“小宗”，强烈反抗，桓叔不得已退回曲沃。

晋国人又立了昭侯之子孝侯为君。孝侯杀了潘父，至此晋国分裂为晋和曲沃两个对立的政权，长达六十年的内战拉开了序幕。

桓叔之子庄伯一直在找机会杀死晋侯以取而代之。晋孝侯十五年（前724），庄伯攻打晋国的都城翼城，杀死晋孝侯。但晋人誓死还击，庄伯没有得逞。

晋又立了孝侯的弟弟晋鄂侯为君。

公元前718年，鄂侯死。曲沃庄伯乘机又来攻伐晋侯。面对庄伯一次次的无礼行为，周平王不得不出面干预了。他命周朝卿士虢公林父率领部队入晋讨伐曲沃庄伯。大军压境，庄伯知寡不敌众，只好撤兵退回曲沃。虢公林父与晋人共立鄂侯儿子光为晋主，是为哀侯。

哀侯二年，曲沃庄伯死，其儿子嗣位，是为曲沃武公。武公篡权代晋之野心甚于其父。公元前710年，晋哀侯侵占了阱庭的土地。次年的春天，阱庭南部的人与曲沃武公组成联军，攻打翼城，晋人不敌，晋哀侯逃至汾旁被杀死。

公元前704年，虢公林父奉周王之命，立晋哀侯之弟缗为晋主，是为小子侯。公元前703年秋天，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贾伯组成五国联军联合攻打曲沃。

面对晋国曲沃小宗不断侵袭翼城公室，周天子怜惜翼城晋国之弱，念其先祖有大功于周室，命令虢国以维护周制之名，扶持翼城以抑曲沃。于是，虢国秉承周王旨意，长期插手晋国事务，屡次出兵，干预晋国内政，引起晋虢矛盾激化，两国由此结下了深怨。

但虢国的干预并没能阻挡曲沃小宗势力的发展。曲沃武公的力量日渐强大。公元前679年，曲沃武公发动了更大规模的战争，彻底消灭了翼城晋侯。

为了笼络周天子，曲沃武公将得到的宝器全部贿赂给周王室。周釐王受贿后，也不顾宗法礼制，下诏命曲沃武公为晋国之君，列为诸侯，是为晋武公，组建一军，统辖晋国所有的土地。

周王还派虢公去向曲沃武公宣布天子的命令。晋国的小宗终于战胜了大宗，曲沃武公被封为侯。这样，曲沃庶系成了正式的晋侯，史称“曲沃并晋”。

在曲沃，桓叔、庄伯家族的小宗势力逐渐强盛起来。晋献公深知同族子弟太多必将对国君的地位构成潜在威胁。他知道，自己能够得到君位，靠的是祖孙三代发动内战，推翻了嫡长政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晋献公决定将自己的这些叔伯兄弟统统铲除，一劳永逸地消除隐患。为此，晋献公精心设计了一个大阴谋，在晋国搞了一次大清洗。

采纳士的建议，晋献公先拿桓叔、庄伯家族中足智多谋的富子开刀。士先是在各个公子面前散布有关富子的坏话，然后又和公子们策划除掉了富子。

第一步成功了。士又和公子们谋划，让他们杀了游氏的两个儿子。公元前669年，晋大夫士让公子们杀绝了游氏家族，然后在聚地修筑了一座新城池，说是给弟兄们住，让公子们住了进去。到了冬季，晋献公率兵包围了聚城，企图把公子们全都杀掉。

就这样，几番动作下来，原本人丁兴旺的晋国公族被杀戮殆尽。

有少数幸存公子逃到了虢国，请求支援。虢国听说后十分气愤，于公元前668年，发兵攻打晋国，但没有获胜。这年秋天，虢国侵入晋国；冬天，虢国又一次侵入晋国。先前虢国攻伐晋国，是奉周天子之命，到“曲沃并晋”后，小宗已变成正统，晋国统一后，虢国再次攻伐晋国，似乎是匡扶正义，打抱不平，但毕竟是干涉他国内政，所以造成晋虢矛盾进一步恶化。等到晋国强大，有势力与诸侯争霸时，必然会把虢国当作南下的绊脚石加以扫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