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第一盘传奇

（十）中华第一盘传奇

当初，有些学者误以为虢季就是虢季子白。虢季子白史无记载，但他却通过一个盘让世人记住了他。

这个盘称“虢季子白盘”，是中华第一盘。

虢季子白盘与散氏盘、毛公鼎、大盂鼎为西周青铜重器，被誉为“清末四大国宝”。但就制作之精良与体量之大，则以虢季子白盘为最。它口长137.2厘米，口宽86.5厘米，高39.5厘米，重215.3公斤，也是目前我国保存最大的青铜盘。

1.从“马槽”到国宝

清道光年间，虢季子白盘出土于宝鸡县虢川司。但当地百姓不识此宝，就把它当作牲畜饮水的水槽使用。时任陕西眉县的县令并兼理宝鸡县椽的徐燮均到农村巡查时发现，如获至宝，当即用几串钱买下，又千里迢迢将它运回了老家江苏武进收藏。清朝末年，南方爆发了太平天国运动。太平军攻克武进，虢季子白盘被护王陈坤书得到，便带回常州，成为护王府的宝藏。

清朝同治三年（1864）5月，时任直隶提督的淮军将领刘铭传在镇压太平军的过程中率部攻下常州，住进了太平军将领陈坤书的护王府。刘铭传的手下军卒搜出了虢季子白盘，但也由于不识宝物，就把它当成了马槽使用。

一天，夜半更深，万籁俱寂，刘铭传在护王府大厅秉烛读书，忽然听到院中有金属撞击的声音，铿锵悦耳，时断时续。循声搜去，原来声音是从马厩里传出的，是战马吃草时马笼头上的铁环撞击马槽发出的响声。刘铭传心生疑问，当即命令士兵用灯笼照着，仔细查看，原来马槽是一金属物体。

刘铭传忙叫士兵把马槽洗刷干净，才看清楚是一个铜盘，通体呈椭方形，周身布满纹饰，每边饰二个兽首衔环，内底铸有铭文，结字优美。

读过书的刘铭传十分吃惊，知道这种文字叫金文，为三代文字，此物年代久远，定是一件非同寻常的宝物，立即派亲信把此盘送回合肥老家刘老圩，并嘱咐家人仔细珍藏，千万不要声张。

1872年至1884年，刘铭传归乡赋闲，他请来几位熟悉古文字的名士，帮助辨认铜盘上的铭文。

当他了解该盘出土、流传经过及其价值后，欣喜若狂，特地在刘老圩建了一个精致的亭子，题名“盘亭”，专陈宝盘，同时还写了本《盘亭小录》，记载了建造盘亭的经历、盘子的形状和铭文的内容。盘亭轻易不开启，偶尔开启，仅拓片数张，分赠好友，能一睹芳容者寥寥无几。

刘铭传得宝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师翁同龢耳中，翁氏托人给刘铭传，愿意出重金购买。刘铭传听言火冒三丈，以生硬的态度回绝了。翁氏仍不死心，又叫人前去说亲，愿意将女儿下嫁刘家，做刘铭传长媳，以通秦晋之好。刘铭传左思右想，认为根子还在虢盘上，就以不敢高攀之语谢绝了这门婚事，翁氏大为扫兴，从此和刘铭传交恶。

至光绪十一年（1885）台湾撤府建省，刘铭传受命出任了第一任台湾巡抚，虢盘则安驻合肥老宅盘亭，未随往台湾。10年以后，刘铭传告老还乡，回到了刘老圩村。他闭门谢客，不再过问国事，宝盘就成了他晚年读书论史间歇的一个消遣。

刘铭传临终之前，他再三嘱咐子孙，宝盘乃国家珍宝，只要命在，盘断不可失。其后人遵照他的遗嘱，小心保护这件国宝。在此后的几十年间为保护虢盘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抗争。

首先的威胁来自国民党安徽省主席刘镇华。

刘镇华在1933年至1936年主持安徽政务期间，独霸专权，横征暴敛，草菅人命，对虢盘更是觊觎已久。

1933年5月，刘镇华来到了刘家，召见刘铭传的第四代孙刘肃曾。他先是恭恭敬敬，满面笑容，以拜会刘铭传后人的名义，要求观宝。遭到委婉拒绝以后，刘镇华又施以重金，诱使刘家出卖国宝，仍然被刘家拒绝。刘镇华恼羞成怒，他亲自带人到刘家搜查，并对刘家人施以棍棒拳脚，还是没有找到宝盘。刘镇华没有死心，他明里暗里派人监视刘家，希望能发现虢季子白盘的蛛丝马迹。

抗战前，曾有一美国人托人找到刘肃曾，愿出一笔相当可观的金钱购买虢盘，并答应成交后将其全家迁居美国。随后，法国人、日本人等都曾找上门来愿以重金购买虢盘，均被刘家拒绝。1937年，日本悍然发动了“卢沟桥事变”，占领了华北，并长驱直入，占领了我国长江沿线，合肥危在旦夕。刘镇华再也顾不得索要国宝，他夹带着金银细软，落荒而逃。

合肥沦陷后，日寇在距离刘家只有三公里的地方建立了一个据点，日本鬼子随时都有可能来骚扰、抢掠，刘家后人知不能敌，处境越来越危险。该怎么办呢？

刘肃曾和家人反复商量决定，为保住祖上留下来的宝盘，只有将虢盘重新入土。他们悄悄在院子里挖了一个三米多深的大坑，将宝盘藏在坑里。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上面栽上一棵槐树，而后举家迁居外乡。

刘家走了以后没有多久，日本鬼子就从汉奸嘴里听说了刘家藏宝的事情。他们多次闯入刘家，把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经过八年艰难的岁月，日本终于投降了。刘肃曾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故乡。

然而，刚踏进家门的刘家人还没有喘息下来，索要宝盘的人又上门了。

这次是新任国民党安徽省政府主席、原国民党第十一集团军司令李品仙。他是一个“古董迷”，曾利用职权在皖盗掘楚墓，搅得民声沸腾。对虢盘他更是垂涎欲滴。李品仙派人将刘肃曾请到省政府，先褒奖了刘家一番，说刘家为保护宝盘吃苦受难，具有民族气节。然后又说：“宝盘是国家重器，本应该由国家来保管，只有国家来保管，才能保证宝盘的安全。”刘肃曾笑脸相迎，但他心里明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果然，李品仙表示：只要交出虢季子白盘，刘肃曾可以在安徽省境内任选一县去做县长。李品仙的巧言辞令，没让刘肃曾动心，他回答说：“按说宝盘应该交给国家。只是我们全家出逃时，无法带走宝盘，回来后发现宝盘丢失了，我们也正在寻找。”刘肃曾回答得无懈可击，李品仙无话可说，但老奸巨猾的他并不相信。他一再派人前去盘问，在遭到拒绝后竟将刘家大厅中所挂字画搜刮一空。

不久他又派一营部队进驻刘老圩，天天逼刘氏后人交出虢盘。刘家人无奈，只好再次举家出逃避难。在此期间，李品仙的亲信合肥县长隆武功为讨好上司，亲自带人到刘家老宅，将几十间房屋的地板全部撬开并挖地三尺以寻虢盘。终亦未果，悻悻而去。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国家对文物保护工作十分重视。1949年冬，政务院给皖北行署发电报，指示查明虢盘下落。

皖北行署当即派人专程到刘老圩向刘肃曾全家传达政府保护文物的政策。刘肃曾当即表示：“保护国宝，责任非轻，个人力薄，盘之安全可虑；现政府如此重视，亟愿献出，从此国宝可以归国，获卸仔肩，亦为幸事乐事。”遂于1950年1月19日挖开历经14年的封土，将虢盘掘出，献给国家。

当时的政务院副总理郭沫若得知此事，当即拍发贺电：“国宝归国，诚堪荣幸。”

就在虢盘拟送北京时，一件意想不到的盗窃破坏国宝事件突然发生。

一名犯罪分子溜进刘家，手持钢锯准备锯下8只饕餮衔环，声音惊动了守护在附近的解放军战士，当即将他抓获，使国宝免受破坏。事件发生后，政府指示迅速将虢盘运送北京，并请刘肃曾同行。

1950年1月，虢季子白盘第一次在合肥公开展出后，刘肃曾亲自护送进京。1950年2月28日，文化部为刘肃曾颁发了“褒奖状”，表彰了刘家的爱国之举，并决定在北京给刘肃曾安排工作。刘肃曾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安徽。虢季子白盘自1864年初夏与刘铭传结缘，历尽沧桑86载，传四代人，终获新生。

虢盘抵京后，文化部为此举行特展，国家领导人董必武、郭沫若及许多知名学者参观了展览。郭沫若先生亲自设宴招待，并即席亲笔题诗一首相赠：

虢季献公家，归诸天下有。独乐易众乐，宝传永不朽。省却常操心，为之几折首。卓卓刘君名，传诵妇孺口。可贺孰逾此，寿君一杯酒。

从此，与毛公鼎、散氏盘并称为古代三大青铜瑰宝的虢季子白盘就由国家珍藏保护起来，先藏于故宫博物院，后归中国历史博物馆。

2.虢盘用途揭秘

盘为古代青铜礼器中的盥器。《礼记·内则》：“进盥，少者奉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盥卒授巾。”《左传》里也讲到过“奉匜沃盥”。这说的都是商周时期在祭祀、宴享等场合流行洗手净面的沃盥之礼。现在的盥洗室就是古时风俗流传下来的。沃盥使用的器具是盘、匜（yí）和织巾。沃盥时用匜来注水，有盘来承接脏水。考古中常发现盘与匜配套共出，匜放在盘内。匜的形制有点像瓢，前有流，后有鋬，为了放置时不倒，底部常铸造有三足或四足。盘作为盛水器或接水器，多为圆形，通高在20厘米左右，口径在30厘米左右，浅腹，无耳或二耳，有圈足或三足。行沃盥之礼的盘匜都比较小，便于端持。而虢季子白盘不仅形制巨大，而且呈长方形，与盘的概念完全不一。那么，它的用途是干什么呢？专家们认为，它的形状似现代的浴缸，推测其用途当为盛水、盛冰，沐浴时作为澡盆子使用的，所以，这也就是我国发现最早的浴盆了。

3.铭文背后的故事

周宣王时期，虢氏家族非常强大，虢文公担任王室卿士一职。小宗虢季氏凭着大宗的庇护，也频繁活动于政治舞台。这个著名的人物就是虢季子白，虽然不见史书记载，但在震撼世人的“天下第一盘”中，我们能够领略到他那威武的风采。

虢季子白盘呈圆角长方形，四曲尺形足。四壁各有两兽首耳，衔环，口沿下饰窃曲纹，下为波曲纹，粗犷质朴。整个器形端庄厚重，气势雄伟。盘内底部有铭文111个字，基本上是四字韵文，语言洗练，句式工整，富有韵律，不仅是研究历史的重要文献，也是一首英雄史诗。盘铭大致内容是讲周宣王十二年，即公元前816年，虢季子白盘受周宣王之命率兵在洛水北岸同匈奴的先祖玁狁作战，大获全盛，斩首五百，俘虏五十。周王非常赞赏虢季子白，在宣榭设宴为虢季子白举行了隆重的庆功仪式，并赐以乘马、彤弓、彤矢、斧钺，以示嘉勉。虢季子白获此殊荣，深感荣耀，特铸造此盘以为纪念。据历史记载，周宣王多次征伐玁狁，盘铭与《诗经》中“六月”、“出车”、“采芑”三篇作品所记内容相符。

虢季子白盘的长篇铭文，不仅是研究西周晚期政治、军事的重要史料，其铭文书法的艺术性也十分突出。铭文字形较大，结构严谨，笔画圆润遒丽，布局和谐，体势在平正、凝重中流露出优美潇洒的韵致，已开《石鼓文》、《秦公簋》的先路，是西周金文中具有代表性的书法艺术之精品，是秦系文字的直系鼻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