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姜姓的丑国夫人

（二）来自姜姓的丑国夫人

1992年10月，考古人员开始在墓地北区西南部发掘一座墓葬。编号为M2013，简称十三号墓。

十三号墓出土的两件簠，刚出土时大家见形制相同，还以为是一件，当往一块扣合时，才发现大小有别，原来是两件无盖簠，这在虢国墓地出土的众多的簠中，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现象。

那两件簠盖在什么地方？莫非下葬人员忙中出错，将两件簠的盖和底搞混了不成？

个头大的簠高8.9厘米，口长33厘米，口沿下饰窃曲纹，腹中部饰曲体龙纹，圈足上饰重环纹，器外底部饰连体窃曲纹。

个头小的簠高8.8厘米，口长28.2厘米，口沿及圈足上饰窃曲纹，腹中部饰龙纹，器外底部饰连体窃曲纹。

虽然无盖，但在器内底部发现了铭文，也算弥补了一点缺憾。铭文共有3行17字：

虢仲作丑姜宝簠，其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

意思很简单，虢仲为丑姜作这件宝簠，希望其子子孙孙永远收藏永久使用。

大家认为丑姜一定是该墓的主人。虢国墓地的发掘主持者姜涛先生认为，丑为商代国名或氏名，在今山东境内。丑姜为嫁与虢国的姜姓女子，或因姜姓齐国封于山东，丑地渐为姜姓所有，故有姜姓丑国，这是虢仲为其妻丑姜作器。

虢仲是谁？与丑姜是什么关系？

根据十三号墓埋葬时代与九号墓同时期，有人认为，难道此虢仲和九号墓墓主是一个人？如果此虢仲和九号墓墓主是一个人，那么他就是虢国的一位国君，丑姜自然是虢国国君夫人。国君夫人地位高贵，其埋葬必定奢侈豪华，最起码像十二号国君夫人墓的情况。或许有另外一个更合理的解释。虢仲是一个男子“字”的简称，后边省略了“某父”。一般是称呼年纪比较长的贵族。如此以来，他就可能是丑姜的丈夫，与九号墓的虢仲没有关系。

十三号墓的铜盘特别引人注目，通高18.2厘米，口径43.2厘米，是虢国墓地所出盘中较大者，比先前已经发掘的虢国国君虢季墓、国君夫人墓和虢国太子墓出土的盘的口径还要大。

为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族夫人有如此高的地位呢？难道女性墓葬的水器就应该大一些吗？莫非是国君的赏赐品？

《礼记·内则》记载媳妇孝敬公婆，如同孝敬父母一样。早晨起来，及时来到公婆的住处，伺候公婆洗漱，由年少的捧着盘，年长的端着盛水的匜，请公婆浇水洗手洗脸，洗完后递上擦拭的布巾。并询问还需要什么，然后就恭敬地呈送上，脸色要和蔼。也许，这位叫丑姜的媳妇，婆媳关系处理地相当好，国君很满意，就专门制作一件很特殊的大盘，赏赐与她。于是，在丑姜离开人世后，被带入地下，继续在阴间孝敬公婆。

与铜盘同时出土的还有它的“黄金搭档”铜匜，体形不是很大，但底部有铭文3行12字：

季奚父作匜子子孙孙永宝用。

从铭文上看，季奚父是这件器物的作器者。季奚父为男性称谓，奚父为其字。季前省略国族或氏称，此器出土于虢国墓地，有可能为虢季的省称。如宝鸡竹园沟四号墓墓主季，又省称为季。所以，季奚父，也就是虢季奚父。

季奚父的器，出在丑姜的墓里，他们两人又是什么关系？他有可能是丑姜的丈夫吗？如果是，这就与前边所说的虢仲可能是其丈夫相矛盾。那么怎么合理解释这种现象呢？笔者认为这种现象可能与西周的赗赙（fèng fù）制度有关。

因为周人对待葬礼十分重视。亲戚朋友都要来送葬，帮助主家办丧事。当时有一种赗赙制度，就是可以送车马、送货财、送衣服、送青铜玉器。《公羊传》隐公元年载：

赗者何？丧事有赗，赗者盖以马，以乘马束帛。车马曰赗，货财曰赙，衣服曰燧。

《荀子·大略》说：

货财曰赙，舆马曰赗，衣服曰燧，玩好曰赠，玉贝曰含。赗赙所以佐生也。……故吉行五十里，奔丧百里，赗赙及事，礼之大也。

所以这件簠可能是季奚父对墓主人的赗赙之物，他可能与丑姜的丈夫关系密切，特地赠送礼物。

该墓墓主是丑姜。如果再依据文献推测，女性墓葬比其丈夫“礼降一等”，十三号墓使用三鼎，那么其丈夫就使用五鼎，所以十三号墓的身份一定是大夫夫人。

姬、姜两姓有着悠久的互婚历史，是西周两个互为婚姻的政治集团，许多周王都取姜姓女子为妻。

姜姓的古部族最著者有齐、许、申、吕四国。《国语·齐语》曰：“齐、许、申、吕由太姜”。意思是说，齐、许、申、吕这四个诸侯国都是周文王的祖母太姜的同族。

齐国的开国始祖是吕尚。《史记·齐太公世家》说：

太公望吕尚者……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其子孙世袭齐国国君。

一件精美的青铜器齐侯匜记载了虢国与齐国联姻通婚的这一历史事实。铭文云：“齐侯乍虢孟姬良母宝匜。”意思是齐国国君齐侯为其妻作器，其妻是虢国之长女，故称虢孟姬。

这件铜匜也是目前发现最大的青铜匜。

2000年，虢国墓地发生一起文物被盗案件，公安人员追缴的15件青铜器上有“虢姜作”铭文，这说明有姜姓女子嫁与虢国。该墓位于M2009虢仲墓西侧不远，应为虢仲夫人。因此，丑姜簠以及虢姜诸器的出土为姬姜联姻又增添新的证据。

丑姜是一大夫级贵族夫人，根据虢国墓地随葬车马坑等级，应该祔葬一个三辆车六匹马的车马坑。但考古人员只清理出了一辆车，六匹马。另外两辆马车呢？

另外一种解释，这一辆车用六匹马来驾御。但这似乎与西周的制度有矛盾。

根据周礼，只有周天子可以使用六匹马的车驾，即“天子驾六”。有这样的例子，如洛阳河洛文化广场发现的天子驾六车马坑。而丑姜仅仅是一个虢国大夫夫人，连虢国国君尚未享受“驾六”的待遇，她能享有如此礼节，显然是对周礼的僭越，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所以，用“夫人驾六”来解释这种发现是行不通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让后人去揭开这个历史遗留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