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采访儿童福利院的任务后,我曾对儿童福利院的情况进行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但当我面对那一个个无辜的孤残儿童,生命的缺憾给人类带来的痛苦震撼着我的心灵!
娄晓萍,宁夏儿童福利院院长,年届不惑,身材高挑瘦削,留一头齐耳短发,洋溢着职业女性的干练与自信。
我们的采访就从娄院长的介绍开始。
一
宁夏儿童福利院是在宁夏社会福利院原儿童收养部的基础上于1996年10月组建而成的,直接担负着全区孤残儿童的收养、康复、医疗、教育任务。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儿童福利院的工作就是管好孤残儿童的生活,但宁夏儿童福利院正在逐步向发达国家的儿童福利工作模式过渡。变单纯供养为生活、医疗、康复、教育齐头并进,最大限度地恢复孤残儿童的身体机能,培养他们的生活自理能力和自尊、自强的健康心理,尽最大努力使他们不但成为自食其力的人,而且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采访中,娄院长向我们讲述了几个感人的故事。
1997年2月一个滴水成冰的早晨。这天天刚亮,儿童福利院一名工作人员偶然间发现大门口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凭职业的敏感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扔下手中的东西立即向门口跑去。只见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女孩,蓬头垢面,蜷缩在地上,冻得浑身打战。她立即喊来人准备把小女孩扶起来,可小女孩脚一着地就疼得大哭大叫。看到这种情况,工作人员陆秀玲顾不得脏臭,背起她就往楼上跑。当脱掉女孩的衣服鞋子时才发现,她的一只脚已冻得流着黄水,另一只脚已冻掉了3个脚趾头。工作人员一面为她洗澡换衣,一面为她包扎伤口,一直到处理完伤口,女孩渐渐停止了哭泣,她们才离去。
生活二区有一名叫牛红红的小女孩,只有3岁。患脑瘫并伴有听力、语言、行为障碍,大小便失禁。职工马丽兰为了帮助她康复,严格按康复计划进行训练。首先从大小便开始,每隔15分钟把她抱到便盆上蹲坐一次,每次两分钟,天天如此,就这样坚持了几十天,终于摸清了牛红红大小便的规律。每到大小便时间,她就耐心地提示患儿,巩固其形成的大小便规律,经过几个月的训练,牛红红的病情有一定的好转。同时,她还针对牛红红听力和语言障碍,坚持用音乐刺激她的听觉,并经常同她说话,让她看着自己的口型反复呼叫她的名字。1996年6月24日,当面带微笑的牛红红终于冲着马丽兰喊出“妈妈”一词时,小马激动地一把将牛红红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还是在生活二区,有一位女孩叫李晓红,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单心房,单心室。已到了吃饭的年龄,但只要一看到工作人员拿勺子向她走来,就不住地哭,既不张嘴,更不吞咽饭食。看着孩子青紫的双唇和满脸的泪水,生活区主任弓月娥心软了,她想:干脆放弃喂食训练计划吧,孩子都病成这样,又遭父母遗弃,就让她永远喝牛奶吧。但一想到孩子的将来,她又含着眼泪硬起了心肠。在最初的那些天里,她天天都把李晓红抱在怀里按摩、抚爱,然后一小粒一小粒的给孩子喂饼干渣、米粒、面条。整整两个月的时间,老天不负有心人,李晓红终于主动地吞咽下了喂在她口中的食物。目前,李晓红不仅学会了吃饭,而且还在特教老师地耐心教育下,学会了唱儿歌,背古诗。
这只是宁夏儿童福利院两名工作人员普普通通的工作细节。
在一般人看来这也许没什么,但要天天如此,甚至一生都如此,这需要多么深沉的爱,多么博大的胸怀!
在生活区每一个房间的墙壁上,都可以看到这样的专栏,专栏中张贴着每一个孩子的残疾状况,详细的训练计划,记录着孩子一点一滴的进步。
在生活区的每一个房间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另外的一幅画面:有的病残儿童坐着,有的病残儿童站在扶手椅里,有的病残儿童的双腿打着绷带。哪一名儿童该有什么姿势,每一个姿势隔多长时间变换一次,都写在墙上,装在每一名工作人员的心中。
“引导式”护理、康复、教育手段,是目前世界上比较先进的方法。为了尽快掌握其精髓,娄晓萍院长多方呼吁联系,邀请香港康复会的老师先后3次来儿童福利院讲授有关“引导式”方法在日常护理工作中的运用知识,并在资金十分困难的条件下,派专业人员分赴香港、北京、成都等地学习“引导式”教育经验,有力地推动了儿童福利院护理、康复、教育事业的发展。由香港复康会捐献设备建成的“引导式”教室,是目前西北地区唯一的一个,在四肢病残儿童的康复训练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事事处处凝爱心,一举一动显真情。为了孤残儿童的生活、医疗、康复、教育,儿童福利院的职工们可以说是做到了鞠躬尽瘁、呕心沥血的地步。
每年的节假日,本是家人团聚,共享家庭温暖、天伦之乐的美好时光。但对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来说,节假日只属于院中的孤残儿童。不论是春节、国庆节还是元旦,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都是在院中与孤残儿童一起度过的。因为孤残儿童更需要人照顾,更需要社会的温暖。
为了使孤残儿童能够像健康人那样,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去亲身感受大自然,感受社会。几年来,她们不知牺牲了多少休息时间,带领孤残儿童先后到中山公园、河东机场、黄河大桥、沙湖、北京等地参观旅游,既让孩子们更多地了解外面的世界,也使他们在与社会的接触中,增强了正视自己的勇气,树立起健康向上的人生观。
1999年9月,为参加全区举办的“国庆50周年文艺汇演”,儿童福利院抽出十几名女职工和部分孤残儿童,排练由特教组王彦蓉老师编排的舞蹈《让爱飞翔》。给孩子们排练节目既费时间又费力,而给孤残儿童排练节目,其中的难度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每一个动作都几十遍上百遍的反复示范练习,有时一个动作练下来,王老师的膝盖已是又红又肿。这段时间她真想放弃排练,但一想到这不仅是一次演出任务,更是一次锻炼孤残儿童意志、培养他们自信心的机会时,就又忍着疼痛精神饱满地投入到了排练之中。
“虽非亲骨肉,依然父母心”“虽非父母,胜似父母”,这是孤残儿童的心声。在宁夏儿童福利院的孤残儿童得到了充分的仁爱,因为有了无私的爱,孤残儿童获得了新生。
二
家庭的温暖,父母的关心,是孩子成长的基石。尽管儿童福利院想方设法为孤残儿童提供了尽可能好的生活、医疗、康复、教育条件,使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人间的真情和关爱,但这只能起到补偿作用。
在普教班中我们见到了已上二年级的男孩杨进凯。杨进凯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疼,母亲爱。只是由于自己的疏忽,在铁路边上玩耍时被火车轧断了一条腿,被父母遗弃的命运从此降临到了他的身上。来到儿童福利院后,不爱与任何人说话,一有空闲就一个人坐在生活楼前的花池边,呆呆地凝视着远方……当我们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他想家吗,他只是低着头,紧紧地咬着嘴唇,好久好久不说一句话。
在生活区,有一位年仅2岁有余的小男孩。我们几个人一走进房间,他就立即跑过来,叔叔好、阿姨好地叫个不停,在一群病残儿童中显得既天真又活泼。要不是陪同人员的介绍,我们还真看不出他有什么残疾。原来,他只属轻微的唇腭裂,院里已为他做了修补手术。手术很成功,上唇只留下了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做这样的手术是花不了多少钱的,一般的家庭都可以负担得起。
在生活二区,我们还见到了一位小女孩,只有1岁来大,刚刚学会走路,左手无指。当陪同我们的保育员刚一走进房间,她就挥舞着双臂,笑眉笑眼地蹒跚着迎上前来,“阿姨抱,阿姨抱”地嚷着扑进了保育员的怀中。看着她天真的笑脸,听着她稚嫩的童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禁不住鼻子发酸,眼眶发潮,赶紧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孩子是无辜的。遭人遗弃,没有父母——这一刻骨铭心的创痕,似道道浓黑的阴影,将永远笼罩在孤残儿童的心头。
我不是孤残儿童的父母,我无法想象这些孩子的父母在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以极不人道的方法“推给”社会时候的感受,也无法想象当他们看到别人的孩子和偶然想起自己孩子时心里会是什么滋味?是短暂的欣慰,还是永远也无法平息的内疚和悔恨。
三
几年来,社会各界对儿童福利院的工作给予了极大的支持。自治区党委政府几任领导多次来到儿童福利院,对儿童福利院的工作给予了具体的帮助和指导。区财政更是及时安排拨付有关款项,为孤残儿童生活、医疗提供了保障。社会各界纷纷伸出友爱之手捐资捐物,为儿童福利院分忧解难。1997年收到工商银行银川分行、建设银行银川分行、长城房地产公司等单位捐款7万余元,物资6000余元。1998、1999两年,银川市路灯管理处、银川工艺美术厂等单位先后送来价值1.5万元的消毒柜、洗衣机、玩具等物品。银川城区山东老饺子馆的老板李玉寅四年如一日,每逢过年过节,他都为孩子们送来热气腾腾的饺子,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把他做的事张扬出去。医学院附属医院、区医院、武警医院、国龙医院,无偿为孤残儿童实施康复手术,使部分孤残儿童恢复了健康。
作为宁夏儿童福利院主管部门的区民政厅,不但从儿童福利院的班子建设上予以高度的重视,而且在机关经费十分紧张的情况下,还多方筹集资金分期分批为福利院配置了大型洗衣机、烘干机等设备,还为儿童福利院建起了一座花园式游乐园。为了改善孤残儿童的生活条件,筹资新建的儿童福利院即将交付使用,为自治区孤残儿童福利事业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当我们问及娄院长对社会各界对儿童福利院的大力支持有何感想时,她非常恳切地说:“对党和政府的支持,社会各界无私的帮助,我代表儿童福利院的全体工作人员和孤残儿童表示衷心的感谢,孤残儿童是无辜的,他(她)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他(她)们无疑是社会的组成部分,关心帮助、为他(她)们办实事献爱心,应该是我们每一个健全人的应尽义务。”
但仅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
在国外,许多孤儿院的孩子都有一个较好的归宿——被人收养——重新享受家庭的温暖和父母的关爱。儿童福利院早已成为对公民进行人道主义教育的阵地。许多父母时常带着孩子来到孤儿院,给孤残儿童带去礼物,带去问候和欢乐,借以培养孩子的博爱精神。许多成年人,也放弃节假日休息和与家人团聚的机会,自愿到孤儿院帮助料理孤残儿童的生活,献上他们的爱心。儿童福利院很大一部分资金也来源于慈善机构的个人捐助,许多企业家或知名人士更是把为儿童福利院筹募资金当作毕生工作和奋斗的目标。
宁夏儿童福利院自建院以来只有一名叫李南英的3岁女孩找到了家庭和温暖,但令人遗憾的是收养李南英的却是一对远隔重洋的比利时夫妇。来宁夏儿童福利院工作的青年志愿者更是屈指可数。而为宁夏儿童福利院捐资的企业和个人也只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许多孤残儿童面临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是16岁以后转入社会福利院;另一部分具备一定自理能力的孤残儿童自谋或由社会安排就业。
生命的孕育,是一个神圣的过程。儿童福利院中的许多孩子本应该和正常孩子一样,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拥有一片明朗的天空。可悲的是仅仅因为这些孩子父母们缺乏必要的优生优育知识或者疏忽,导致了一幕幕悲剧的发生……
按我国有关法律规定,遗弃儿童应判3—5年徒刑,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条在我区还属执法盲点。
1997年,宁夏医学院附属医院曾免费为一名不到两岁患有严重心脏病的男童施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小男孩不久就恢复了健康。做这样的一个手术约3万余元,做一个唇腭修补手术约7000元,有些孩子只需1—2次这样的手术就可完全同正常人一样生活。还有残肢再造手术,还有装换假肢,还有急需的治疗、康复设备……
“如果有更多的资金,更多的捐款,更实用的物资,我们的许多孩子会早日恢复健康,我们的工作一定会做得更好。”
娄院长心情异常沉重地结束了她的谈话。
采访归来,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孤残儿童的身影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工作人员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动人故事常常在我耳畔回响。作为公民,我们应从他们的身上得到什么启发,我们应该为孤残儿童做些什么呢?
(原载于《党风建设》200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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