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是小说艺术和生活真实的审美结合,纪实小说以其特有的真实性把现实社会复杂的生活状态艺术化地呈现了出来,现实生活中需要用“真实”来进行艺术观照,现实社会在发展,纪实小说也会随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尽管新世纪的十余年中,从事纪实小说创作的“大牌”作家不多,声名显赫的纪实小说作品不多,获得文学大奖的作家作品甚少,但无论如何,纪实小说已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类型盛传于新世纪文坛。经过本书的探索,我们敢预言:只要小说这种文体受读者欢迎,纪实小说就永远会有阅读市场;如果所有的流行文学都被市场文化的“淘汰”机制和“逐利趋新”的过眼云烟带走,也会有纪实小说的一畦田地,纪实小说还会得到更加完善的发展。这并非本人研究纪实小说就推捧纪实小说,而是有诸多方面的客观因素:
第一,纪实小说是小说的艺术,只有小说给人的阅读感受是平缓地流入人的心扉,让人的心灵在浸润中升华。纪实小说不是报告文学,报告文学会给人“强迫症的感觉”,强迫读者相信什么、评论什么。报告文学的作者仿佛是旅游观光团的“导游”,让你观赏景点的同时附带有“目的性”,总是要读者跟着作者设定的导向走,要赏哪些景点、如何审美、事件的看点等,作者都为读者设置好了。我们说阅读是快乐的、自由的、轻松的,是不带绳索的,阅读快感是不带有附加条件的。文学艺术的魅力应在于“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从这一点上说,纪实小说不会被报告文学取而代之。纪实小说也不可能是“大报告文学”,“大报告文学”这个概念尚不具备独立的文体性,前缀以“大”无非是想把纪实小说、报告文学、纪实散文、传记、口述文学等都圈入“报告文学”的范围,无非想强调纪实文学就是以报告文学为主的文学。可是,报告文学的题材大都紧盯眼下,题材与主题都很注意“当下性”“时事性”,喜欢重大事件、突发事件、官员政府正面介入的事件,与政治意识形态敏感神经相连的题材却很少去碰。报告文学对社会事件“下手太快”,缺少时间积淀、冲刷出各种各样的“顽石”,缺少沉潜思考的多元性,也缺少将生活事件“文学形象化”的气质韵度。从这一点来说,谁都不可能把纪实小说的读者群统统“化解”到报告文学的召唤中。应该说,有“需求”就一定会有“供给”,尤其在创作相对自由、言论相对自由、文学创作的“稿费制”“名利化”纳入“文化产业”的市场经济时代,纪实小说还会在今后有更为完善的景象。
第二,“实文化”在当代社会得到了很快的发展,国家在大力倡导增强综合实力,包括增强文化“软实力”,人们在社会中竞争压力越来越大。随着社会生活日新月异地变化,更多的人自觉加入了推演“实文化”的行列中,“实文化”在社会各个领域中凸显了出来。“实文化”自身也有一种要求——将“实文化”的思想和精神落到实处,在人们的实际行动中丰富“实文化”。文学作品表现“实文化”也成了历史的必然,纪实小说便是对实文化的记录和表现。“实文化”为纪实小说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力量、给养,甚至是精神上的支持。“实文化”在嬗变、转型,纪实小说也就有理由跟进、有条件发展,尤其在这人人都追求实惠、追求实际、人人都在解读“实文化”、实践“实文化”的时代,纪实小说就是“实文化”张扬实力的一种表现,甚至是表现“实文化”的重要形式。
第三,在文学的“产业化”方面,市场经济的“优胜劣汰”会悄无声息地把那些审美疲劳的作品“淘汰”,甚至把缺乏“市场潜力”的文学形式留在了历史的拐弯处,会把纪实小说的艺术特性和魅力打捞上来,使纪实小说成为市场经济文化链条上的一种润滑剂。如今的文学创作和文学传播都已与人的业绩、收入挂起了钩,新世纪的很多文学刊物、很多出版社都为纪实小说立了栏目、选题、项目。刊物和出版社都在竞争,看谁先发制人地推出了“新人”“新作”“新潮”,谁就占据了在市场中得名得利的主导权。纪实小说在新世纪是以“新”的文学形态出现的,这一文学形态不会在悲观者的预言里被“淘汰”。
第四,在“文境”方面,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思想界、文化界获得了很大的发展空间。虽然到新世纪文学创作也要接受政治意识形态的审查,但只要纪实小说的题材和主旨是积极的、健康的,是有益于人的发展和社会进步的,这样的纪实小说就不会被“屏蔽”。事实证明,思想大解放引导的是文艺的大繁荣,纪实小说符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精神,符合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精神,也符合党的“十八大”《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的指导方针。纪实小说的创作在“写什么”“怎么写”“普及与提高”“增强文化整体实力和竞争力”等方面,都符合国家的整体战略构想和“人民性”原则,纪实小说创作也是践行“文化自觉”“文化自信”“艺术民主”的实际表现。所以说,当下是文学发展的“文境”极为宽松、自由、协调的时期,在顺风顺势的“文境”中开拓纪实小说创作的新高地是历史的必然,纪实小说会在这样的“文境”里充分地生长。
第五,在学科渗透方面,纪实小说所关涉的领域似乎比其他类型的小说都要宽泛,可以说人们在哪些“旮旯角落”存在盲区,纪实小说的探索就伸向哪里,而且跨越学科的“门槛”,扩大了这些学科的认识人群,打破了只有本专业学科门类的“业内人士”了解的局限。如纪实小说可以写法律纠纷、医疗体制、刑事侦查、解剖化验、民族习惯、文化习俗、生态循环、突发事件应急、行业垄断、营销模式等,涉及哲学、美学、宗教信仰、社会学、管理学、教育学、心理学等学科领域。新世纪纪实小说在这些领域都有所探涉,给更多的人理解这些学科和专业提供了机会,意味着把这些学科壁垒“透明化”了。当然,新世纪纪实小说在这些领域探索得还不够,尚处于“摭探”阶段,而这些学科领域需要人们以阅读的方式去认识它、关注它,或许其他任何文本形式都没有纪实小说这样趣味性地以故事的方式展示某一学科来得自然、轻松。因此说,纪实小说也是跨学科表现生活的一种文类,纪实小说可以借鉴各类学科的知识、方法、原理、经验、技术等,使小说在表现方式和话语空间上更能开拓出一种新的局面。
第六,在文体创新方面,纪实小说是以小说为基准的体裁类型,但放弃了将虚构作为主体方法的创作模式,在作品中适当地使用虚构,也降低了对塑造人物形象的要求。纪实小说吸收了新闻对题材的选择方式,注重人们不尽熟知的社会题材,借鉴了新闻的真实性、客观性、具体性要求;吸收了散文的纪实性特点;借鉴了笔记、日记、传记、口述实录、谈话录、采访稿、档案资料等为小说的素材和内容;借鉴了报告文学叙述真实事件的写法;借鉴了戏剧文学通过对话讲述事件过程,并把人物上下场的“提示安排”转化成了小说人物的实际行动。纪实小说还借鉴了话本、民间文学、评书、说书人讲故事的叙事模式,有时也借鉴诗歌的精炼语言和诗美意蕴。可以说纪实小说是以小说的基本架构,借鉴了新闻、散文、报告文学、戏剧文学、诗歌等文体的某些因素,并进行了巧妙的糅合和转化,隐去了借鉴其他文体的痕迹,变成了一种具有独立的文体特点的小说类型,同时还不露声色地放弃了新闻的及时性、时事性特点,摒弃了散文的抒情性、形象单薄的特点,摒弃了报告文学中只有一个叙述者的单一性和作者给读者灌输某种理念的接受期待,摒弃了诗歌的抒情之重和错行排列的结构排列形式,并且表达作者的主观意愿方面有所“节制”,基本上遵循了社会学研究中惯用的“价值中立”的立场。从这个角度说,纪实小说并不存在文体命名的尴尬,也不需要并入报告文学的行列而派生新名词“大报告文学”,也没有必要在称呼这类作品是“大报告文学”还是“非虚构小说”“新新闻报道”“新式的非虚构的报告文学”,还是“文献小说”“高级新闻报道”“新闻小说”“口述实录小说”上左右为难,纪实小说是对小说文体的一种创新,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会让更多的读者感受这种“新”。
第七,在自我完善方面,纪实小说并不是一出现就具备了成熟形态,而是在中国史传文学传统和纪实文学(如叙事散文)的基础上经过了创作观念和审美习惯的漫长转型才出现的,一开始小说的这种转型具有偶然性,只是让读者觉得有些纪实散文、报告文学像小说,读者也是从散文和报告文学的角度来解读这些作品的,有些小说语言富有诗意就把这些小说称作“诗化小说”,有些小说张扬了主体的情愫被称为是“抒情小说”。新时期以来,随着国外思潮流派和文学理论的再次涌入,随着国内作者“先锋写作”和“个性主义”的张扬,随着学界对这些独具特色的小说体式的争鸣,读者慢慢接受了新异小说存在的“常态化”,小说作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鼓动,开始在虚构的基础上探索创新,纪实小说也就获得了尝试和争取“正名”的话语空间。虽说新世纪纪实小说总体上来说还是一种尝试性的、试探性的、选择性的起步,虽说是蹒跚的起步也是起步,总比躺在襁褓中更易看到成长和变化,起步意味着在今后它要独自走很长的路。
从新世纪小说创作实践来看,一个作家先后创作的纪实小说都不一样,显出很多后期作品要比前期作品沉稳得多,作家叙述故事的那种言语间透露出来的自信也更强烈了。新世纪创作纪实小说的作家还没形成一个集体性的阵容,都是各自为阵地显示着小说和新闻等体裁结合的新意向。除了几个原来是专事报告文学创作的作家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年作家、老成作家外,其余大多是在文坛刚刚“露脸”的年轻作者。2010年以后,国内文学刊物开设“纪实”或“非虚构”专栏才逐渐多起来,而且《人民文学》高调推荐这种“非虚构作品”,并大张旗鼓地设置了支持“非虚构”创作的项目。从2010年至今的“非虚构作品”来看,主要是小说作品,或者说主要是长篇叙事类作品,这给许多小说作者以极大的心理暗示——纪实小说已经得到了学界和官方的认可。一些大型文学刊物紧随《人民文学》开设了“纪实小说”栏目,与《人民文学》一起成为纪实小说生长的重要平台。而这些文学刊物之间内在的竞争,刺激了对纪实小说的用稿量,也增加了对作者和作品的要求,让作家感受到提高纪实小说创作水准的必要性和责任。
至于纪实小说今后向哪些方向努力,这个问题是需要纪实小说作家和批评家共同探讨的问题。笔者认为除了提升真实的“自明性”、叙事的客观性、纪实的全面性之外,纪实小说还会在学科借鉴和文体转化方面走得更远一些;克服目前的瑟缩和种种顾虑,在保证事件的客观真实和作者主体真实的基础上,在呈现现实和启蒙人性中的真善美、张扬理想之间找到一条更为适度的结合途径。研究者对纪实小说的探讨必将提升纪实小说的艺术美感和价值空间。
综上所述,纪实小说会有一个令作者、读者、批评者更为满意的未来,我们共同期待纪实小说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趋于自觉、趋于大气、趋于完美,纪实小说也会在文学史中留下它成长的足迹和辉煌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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