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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尔街传讲『道德经』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2009年初在纽约创办『华尔街中文』教授商业中文,传播《道德经》、太极、功夫等中国文化。第一次到美国是1992年。我考虑了一周,最后还是同意了,并于同年飞到美国佛罗里达州和他团聚了。就在去德国的那年年底,我抱着一岁多的女儿回到了中国,不准备再回德国。他极不适应中国,所以待了一段又回美国了。以前在美国时,我经常会坐游轮去旅行,而且每次必买珠宝。她一开始说自己是美国人,后来又说自己是中国人。

履历:1969年出生于湖北省武汉市,1990年大学毕业。1992年赴美攻读财务管理硕士学位。先后在芝加哥、法兰克福新加坡、香港、上海等地工作,涉足财务、金融、猎头、私人银行、艺术经纪、教育投资和咨询等行业。2009年初在纽约创办『华尔街中文』教授商业中文,传播《道德经》、太极、功夫等中国文化

采访时间:2015年9月23日

采访地点:纽约百老汇大街,『华尔街中文』


(一)美国情结

◇“我对美国很有感情,但它不能完全给我想要的东西,所以当时很苦闷,一心想离开,但真正离开了又会想念。”

说起来,美国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毕竟第一次到美国佛罗里达州时我才23岁。中间虽然有将近十年在欧洲、东南亚和上海居住,但美国读书、工作、生子的经历,让我对这个第二故乡的感情很不一般。2008年我再次回到美国后,就算定居在这里了。

第一次到美国是1992年。当时我大学毕业不久,在深圳的房地产行业工作了一年多。那时,从内地去深圳,而且在这么热门的行业工作,对一个20岁出头的小丫头来说是很幸运的。

在一次聚会上,当时的同事介绍我认识了北大毕业在美攻读博士的后来的先生。当时的我很年轻,很少见到他这么年轻、优秀、开明的留美在读博士。因为他很快就要回美面对孤独的求学生活,所以认识我一个月后就向我求婚了。事情着实突然但又很难拒绝。我考虑了一周,最后还是同意了,并于同年飞到美国佛罗里达州和他团聚了。来了以后,觉得那里的生活比起深圳的繁华实在是闷太多了。没办法,既然生米已煮成熟饭,我只好也去读书,读的是会计专业。毕业时,由于一个小车祸把我回香港工作的梦打破了,于是1996年毕业后,我在一家保险公司找到一份稳定的财务工作。接下来,顺理成章地买房买车,并于1998年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1998年,先生有个到德国工作的机会,我鼓励他去,并带着刚一岁的女儿也跟过去了。因为是拖家带口,所以想像中的浪漫的欧洲背包旅行并没有发生。德国给我的文化冲击很大,印象最深的是裸体广告和博物馆里的裸体雕塑。我们那个时代还是非常保守的,虽然生了孩子也成年了,但对人体了解得并不多,看到有男性生殖器的雕塑还会不自在呢。(笑)

在德国的那段时间,我很喜欢德国的干净、整洁、有序,但因为不懂德语,很难与德国人深入沟通,感觉生活条件还不如美国好。不过那时比较开心的是,从家里出来十分钟就能见到森林,可以采蘑菇、木耳。德国人对大自然的保护和热爱让我很受感染,欧洲的艺术和文化也让我着迷。

由于语言障碍,感觉在德国职业发展受限,最主要还是和我先生在思想意识和感情上也渐行渐远。就在去德国的那年年底,我抱着一岁多的女儿回到了中国,不准备再回德国。此前一年,我在美国带女儿回国探亲坐飞机时,偶然认识了一个新加坡的儒商,他在香港机场给了我一张名片,说他的公司在武汉设有工厂。回到国内想起这件事,就与他新加坡的办公室联系。我们很快就在上海见了面,没想到他是新加坡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他问我喜欢新加坡还是在香港工作,我选择了新加坡。很快我去了新加坡工作,做他的助理,到处飞,马来西亚、越南、中国……当时去的一些地方还很落后,而且谈判要解决很多棘手的宗教、劳工、市场等问题,还要面临新加坡企业文化差异等。最重要的是,我在新加坡非常想念孩子,因为将她放在武汉父母家里,路途遥远,回去一趟不容易,就想换到香港工作。

那时的先生也找了一个机会到香港,但是人基本在北京工作。他极不适应中国,所以待了一段又回美国了。当时我觉得我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差异很大,好像活在两个世界里,所以没有跟他回美国的想法。我想离开他,自己带孩子独立工作和生活。可能有孩子的女人要独立,就要付出代价吧。第一步是经济独立。当时我换到一家英国公司做中国项目管理,经济上还可以。第二步要找个可靠的人帮助带孩子。我左思右想后,决定把孩子交给家里的长辈带。

在中国的那段时间,我换了一种生活方式。以前在美国时,我经常会坐游轮去旅行,而且每次必买珠宝。回到中国后,我发现很多地方仍然很贫困,觉得不应该那样生活,应该多帮助自己的祖国。这也为我后来去上海从事教育工作打下了思想基础。

2002年,我女儿四岁了,回了美国一年。我就开始考虑,将来让她在哪里接受教育。我一直很喜欢中国语言和文化,也不愿意看到我的孩子长大后变成“香蕉人”,于是立志让女儿学中文。但学中文一定要回中国,比较了几个城市后,我觉得上海东西方文化都有,而且比较有发展前景,2003年我把女儿带回中国。之前我在上海买了一套房子并装修好了。孩子5岁半时,我把香港英国公司的工作辞了,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工作机会——把一个香港专家带到上海一个国际学校,开展国际教育项目合作。

就这样,我和女儿开始了5年难忘的上海生活。女儿一开始在国际学校,后来我觉得要学地道的中文,还是要到公立学校,于是就把她送到了公立学校。女儿进去后,和中国普通孩子一样,唱国歌、戴红领巾、肩上戴两道杠。她知道自己出生在美国,可是又生活在中国环境中,所以很迷惑自己到底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她一开始说自己是美国人,后来又说自己是中国人。(笑)

在上海的5年,我经历了很多。国际学校的项目停止后,我到外面找工作,反而被这家公司猎去做了猎头。这份工作需要了解很多行业,要知道如何培训别人,所以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那个年代,在美国是没有机会让你做猎头的,当时去美国的中国人多是做计算机、会计等不说话的行业,你英文不是母语,需要说话的工作是很难轮到你的。

在猎头公司做了一段时间后,我又去一家比利时公司做总裁助理。总裁是个比我小两岁的比利时人,很有个性,不太好相处。面试很有意思,他问我两个问题:如果我有很多女朋友,每天和她们一起出去玩,你会怎么做?我回答:那是你的私事,和我没关系。他又问:如果我天天参加party,很晚回来,你会怎么认为?我还是相同的答案,他就录取我了。(笑)工作环境很好,很大的办公室,所有设备和总裁办公室都是一样的。我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跟他出去参加谈判,做翻译、记录,为他订最好餐馆的最好座位。他不允许我和公司其他人交朋友,要永远高高在上,所以我就像只关在金丝笼里的高级打工小鸟,没有朋友。工作是全天候的,一天24小时不能关机,老板非常有个性,有时带我去催款,催的是几百万几千万的款,到别人公司就吵开了,遇到中国公司,我真是左右为难。由于个性和价值观太冲突,他又不再给我机会,我最后选择离开了。有意思的是,这位老板还给我买了个很贵的再就业的私人培训服务,但我已打定主意要做自己的事业。

好玩的是,在上海那些日子,我还和艺术结了缘。刚来上海时,有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些艺术家,其中有个画家在太康路经营一家画廊,卖的都是他自己的作品,我就投了一点钱入股。有空时,我就过去看店,因为来的很多是外国人,我英文好,所以我在时生意就比较好。女儿那时还小,到过工作室几次,阁楼上上下下跑。她后来写了一篇小文,回忆那段生活,居然说到了对画廊和艺术家工作室的记忆。也许当年那个小画廊对她有点启蒙作用吧,她后来学了艺术。这也是我没想到的,因为她之前好像不爱去博物馆之类的地方。(笑)

在上海两年以后,我从一家私人银行出来,做了全职艺术经纪人,满世界跑,重要的艺术博览会我都去过。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牵线的双方都像你的朋友,对你都很友好,而且你还能从中挣到钱。我做了两年多艺术经纪人,那是中国当代艺术最火的时候,也是我人生最自由的一段时光,虽然期间也经历了一些有惊无险的事情。

在上海五年还是很值得的,女儿完全浸泡在中文环境中,所以10岁回到美国后,她的中文已经很棒了,回美国一段时间后,英文也很好。最重要的是,她在中国学到勤俭节约、尊老爱幼等做人的道理。当时我家里有个保姆,和女儿感情很深,女儿去过她家,发现她家里很穷,住的房子很小,就知道这世界还有比她更穷的人,自己要知足。

可是你知道,我作为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在中国的生活是很艰难的,因为中国对单身妈妈是有歧视的。我很喜欢漂亮的盘子,但一直不敢买,因为不知道自己会住多久,但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买了几个挂在自行车前面,后面还载着女儿。那天下着雨,一辆轿车突然横在了我前面,我紧急刹车,车倒了,盘子掉地碎了几个,还好女儿机灵,提前跳下来了。车里坐着一家三口,开车的男人下车对我破口大骂。我和他理论了一番。因为自行车摔坏了,我只好推着车和女儿走在雨中,两个人都被淋成落汤鸡。我对女儿说:孩子,生活太苦了!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保护我们!

一次回美,一个在芝加哥的朋友说很羡慕我,因为我跑了世界上那么多地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说,你有车有房,生活多舒适呀,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她说,我生活多闷呀,天天上班下班的。其实我想说的是,他们可能永远无法想像我每周从香港到广州看女儿的迷茫和痛苦,还有冒着可能丢掉性命的危险去收款的恐惧。

疲倦的时候,我也会想起美国。我对美国很有感情,但它不能完全给我想要的东西,所以当时很苦闷,一心想离开,但真正离开了又会想念。在香港工作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去看夜里9点多的电影,很多是好莱坞的电影,里面有美国中产阶级的生活场景,让我感觉熟悉又遥远。我曾经拥有,但后来自己放弃了,现在可能回不去了。看着看着,忍不住掉泪。离开美国后才知道,原来我对美国是有情结的。

(二)在华尔街讲《道德经》

◇“这个世界需要连接,但实际上缺少连接。我长期在中西方文化中游走,已经具备这种眼光和想法,下一步就是要寻找一种途径和模式,把中西文化连接起来。”

2008年,我带着女儿回到纽约。我是拿着两个箱子来纽约打拼的,虽然以前也来过多次,但这次感觉完全不同。

很幸运,一周后,我在华尔街找到了一份金融市场和艺术推广相结合的工作。我回了趟国,带了一些以前认识的艺术家的作品,筹备开画廊。可是,同年底金融危机来了,我也失去了工作。2009年初,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我想开个将中西语言、文化和艺术结合的咨询和培训机构。我想到了“华尔街中文”这个名字。

一开始是在家里办公的,那时生意很好,因为我算是教商业中文的先锋吧。我们举办各种活动,在媒体上刊登广告,甚至到处张贴广告,慢慢就有了群众基础。(笑)刚开始时,我只做成人商业人士的中文培训,2012年起开始做儿童的中文培训。我们经常举办各种讲座,如《道德经》讲座,书法、水墨、太极、功夫、电影、风水讲座等,来的人挺多。

第一次在美国待了7年,我和中国老公生活在一起,生活很中国化,虽然也与外界接触,但没有建立社交关系。这次回来完全不一样了,在世界上转了一大圈,我觉得传播东方文化有很多商业机会,同时也可以帮助中国人。这几年中国在世界舞台上越来越重要,想了解和学习中国文化的人越来越多。此后事业的发展也证明了我当初的眼光是独到和超前的,很多中外媒体也经常报道“华尔街中文”和我本人。今年4月,我还上了美国一档很有名的房地产节目真人秀,叫“Million dollar listing”。

来我这里接受培训的成年人,很多是想和中国人做生意,或者到中国工作的,我会给他们先讲讲中国的历史、文化、地域特征等宏观知识,然后再举一些具体例子,告诉他们中西方文化的差异。比如中国人比较委婉,他不会直接拒绝你,但他说“我再考虑一下”时可能已经在说“no”了;中国人做一个决定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这是由政治体制、民族习惯等因素决定的,所以你要学会耐心等待。我还告诉学生和中国人见面最好送份礼物,他们就问要送多少钱的,我说这由你们的感情亲疏、关系远近决定,老外一听,傻眼了。(笑)我以前给外国人培训时会讲到中国人的关系学、面子文化,现在会告诉他们,你们到中国还应该有这个意识,但现在中国也在逐步变化,慢慢走向透明。

你知道美国人大大咧咧的,没有心眼,而且无拘无束,所以到中国还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有些学生去了之后用到了我们教的东西,觉得少了很多文化冲击,很感谢我们。

我们中文课程设计成初级、中级和高级三个等级,只有学到中级的人才能学习商业内容。为了让学生更客观地了解中国,我带他们读关于中国的报道,比如《中国日报》、《华尔街日报》中文版等。中国媒体喜欢用一些很大的词,我的学生看到“百花齐放”就很费解,问我什么意思。我也觉得不好解释,只能解释成“经济发展得很好”。(笑)目前我们这里程度最好的学生可以阅读《华尔街日报》中文版,遇到一些缩写的词、不常用的句式,他们就会问我。

刘汉英和明星学生

平时,我喜欢把老子的《道德经》引入教学中,请老师给学生讲《道德经》。我们会用一些生活中的例子,解释“物极必反”、“自然而然”等概念,他们也能听懂。为什么推崇《道德经》呢,首先是因为道家是中国自行“生产”的,是原装的,不是舶来品;其次,“道”很开阔,是无限的,而且不束缚你。它告诉你如何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处,充满很多智慧,可以运用到生活中。有时我心里有点不痛快,想到《道德经》里的很多话,又觉得没什么了。

其实在我看来,生活就是最高的“道”。你吃好每顿饭,做好每件事,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已经在实践“道”的智慧了。我的很多美国朋友就是懂得生活之“道”的人,话不多,永远不急不躁,情绪很少起伏,似乎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能安然接受。有时我觉得很奇怪,可能有些人生来就已经悟道了,所以不需要后天的学习。(笑)

除了教中文,我也开设了一些文化班,比如书法、太极、风水、茶道等。主要是请老师来,采取讲座的形式,让大家从他的介绍中了解中国文化。下周二我们就准备开一个太极班,一共8次课,你来不来?(笑)

开办“华尔街中文”这些年,我的收获很大,首先是重新建立了一个学习平台,认识了很多传播中国文化和喜欢中国文化的志同道合的朋友,精神上不寂寞。中国人到异国他乡,往往着急融入他国文化,却不了解自己国家的文化。我认为只有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才能知道到哪里去。其次,我学会了做生意。以前我是给别人打工,不用考虑太多,现在自己做生意了,就要想到商业规则、商业模式等问题,从中学到很多新东西。

以前我不太注重参与社会活动,觉得把自己的生意做好就可以了。现在我慢慢改变了思维,会主动参与。纽约市政府有专门给小型企业做培训的项目,从今年开始,我被聘为讲师,给他们上课,讲授与商业有关的内容,这已经是第三季度了。在讲课过程中,我发现越穷的地方越需要教育。以前我培训的是成功人士,现在发现教育的主要对象应该是那些需要教育的人。

从今年开始,我周一到周五到纽约一家教会学校教中文,孩子从6、7岁到高中的都有,一些孩子的父母有问题,都投射到孩子身上了。一开始他们很挑衅,上课都不好好上,后来我干脆和他们好好聊一次,把很多问题说透了,现在他们好了很多。小孩的可塑性是很强的,他们在网上也可以学习,不一定需要老师,但需要有人启发他去思考,帮助他建立思考体系。

通过教这些孩子,我深刻体会到美国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它能让每个人都很自信。就像这些孩子,他们虽然有很多问题,会犯很低级的错误,但一个个都很自信。你还不能打击他们的自信,而是要鼓励他,我们以前在中国学的那一套在这里根本不管用。

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我构建了一个平台,积累了教育、文化、商业等资源,它前期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下一步,我想把它做成连接中西方文化的桥梁。这个世界需要连接,但实际上缺少连接。你看我去德国转一圈就走了,因为不同文化之间缺乏连接。后来我又到欧洲转了很多地方,知道文化差异在哪里,知道哪些地方需要连接。我长期在中西方文化间游走,已经具备了这种眼光和想法,下一步就是要寻找一种途径和模式,把中西方文化连接起来。

以前中国人到美国是买房子、买奢侈品,现在很多人来是为了投资、子女教育,这个群体需要很多生活和商业上的服务,我准备在已有的平台上再丰富一些内容,为他们提供更好的、成体系的帮助。今年感恩节,我准备回国一趟,接接地气。我已经三年没回国了,现在中国发展太快了,日新月异,再不回去看看,就和国内脱节了。(笑)

(三)在美国,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建议他们(新移民)一定要运用自己的knowledge(知识),了解美国的文化制度和社会规则,知道如何运用规则,否则一定会吃亏。”

因为我公司的信息在国内也能搜索到,所以也有一些国内企业找到我,要我当翻译或者提供别的帮助。通过和他们接触,我发现他们对美国的认识有一定误区。

比如我曾经接待过一批中国企业界人士,他们要考察硅谷,先设想硅谷是什么样子,希望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所有问题。这是不可能的!正如我一个朋友所说,硅谷文化不是中国人想的那样,环境优美,工作舒适,轻轻松松就能拿高薪。别忘了,这是资本主义社会,它会不断push(推动)你往前走,让你的潜能发挥到极致,实现价值和利益的最大化。确实如此!一些国内来的人思维太天真,根本不了解资本主义是什么样子,一切都是想当然。虽然资本主义不像以前那样压榨你的体力,但是同样压榨你的脑力。形式可能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

现在很多中国人到美国,恨不得把美国变成中国,他们要吃地道的中餐,甚至要唱卡拉OK。他们这种观念,很难适应美国的生活,很难有幸福感。我的建议是,既要寻找熟悉的东西,也要学会接纳新的东西。世界是很丰富的,你不要老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活在固有的生活模式中。当然,由于存在语言障碍等问题,对于他们来说,需要有人提供文化、教育、生活等方面的帮助,使他们更好地了解美国、适应美国。

因为我的公司开在华尔街,经常有人问我,华尔街是什么?我告诉他们,那些人天还没亮就到华尔街工作,他们要与政府周旋,要预判经济形势,要动很多脑筋的。在美国,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的,都需要你付出很多,生活就是一场战斗!

现在中国有钱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到美国来,觉得有钱就能办好一切事情。其实不是那样的。你有钱,但不了解规则,遇到事情照样会输。因为这是别人的国家,规则不是你定的,你必须明白这一点。你看我,1992年就来美国了,英文也不错,接受的教育比大多数美国人好,人长得还算漂亮,而且还有自己的公司,但你一旦遇到事情,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弱者。

这两年来,因为一宗房产股权纠纷,我一直在打官司,打得身心俱疲。我买房子,买了多方的股份,已经付了钱,但楼里的业委会就是不把股权转让给我。案件到法院后,法官做了对我有利的判决,以为过关了,但最后合约一方没有执行,案子无法结,我只能再上诉,案件又被踢到另一个法官手里,他接案后又踢给政府,现在政府介入帮助调停。以前我老觉得他们欺负我这个外国单身女人,现在觉得可能不是那样,法官虽然同情你,但不可能一直无限度地保护你,他们首先要保护自己的饭碗。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只能把《道德经》的智慧用上了,物极必反,凡事有度,所以对政府部门说,我可以和解,只要他们把股份转给我就行了,别的就算了。

打官司过程中,我实在太难受了,就对楼里的业委会说:你们到底要怎样,我钱都付了为什么还不把房子转给我?最困难的时候我都不想活了!他们不理解我说话时是带着情绪的,就对我的律师说:“你看,她在威胁我们,想自杀。”因为文化不同,他们根本不理解你生气时的表达方式。别人都说我英文好,上台演讲都没问题,但遇到极端情况时还是觉得能力不足,自信心被摧毁得一塌糊涂。

一个人要在国外生活,跨越文化上的隔阂真的不容易,即便像我这样在美国接受过教育,英语还算好的。后来我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让美国朋友帮忙修改,努力符合美国人的思维习惯。所以我建议中国人在美国生活,一定要多结交当地的朋友,这样会有助于你更好地适应美国。

不管是美国还是中国,人性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也有歧视,也有以强凌弱。在中国,可能表现得比较明显,比如开轿车的歧视开摩托车的,开摩托车的歧视骑自行车的,但在美国不会那么明显,他们不会和你打架,但是会运用规则来对付你。如果你没有钱,则无法玩这个游戏;你有钱但不懂规则,也未必能赢;如果你又有钱又懂规则,才可能会赢。

现在很多移民美国的中国人都是40多岁,他们像树一样被连根拔起,移植到这块全然不同的土壤,适应起来真的很难。我建议他们一定要运用自己的knowledge(知识),了解美国的文化制度和社会规则,知道如何运用规则,否则一定会吃亏。如果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定要寻找有经验的专业人士通过有效途径去申诉。说到这个,我想起台湾作家龙应台,她学贯中西,了解西方的文化,但又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所以在两种文化之间可以游走自如。

中美法律、制度、文化差异真的挺大的,比如今年发生的魏天冰性骚扰案件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魏是华尔街一家投资咨询公司的老板,一表人材,聪明能干。他招聘了一个瑞典女孩,为她租了一套豪华公寓,两人发展为情人关系。后来他发现女孩和别的男人上床,就给她本人和家人朋友打电话,发短信和邮件,说她在纽约花天酒地,搞派对,滥交胡搞,前途很危险。他还在网上发布文章曝光女孩的家人姓名。最后女孩把他告上法庭。法院以性骚扰判决魏支付赔偿1800万美元。

作为中国人,很容易把感情和法律搅在一起,觉得这个女人太不讲情义了,魏对她那么好,她居然和别的男人睡觉,还把魏告上法庭,魏报复她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在美国可不是这样的,情人关系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如果女孩和别的男人睡觉,他应该和她斩断关系,让她走,但如果以不当行为骚扰她,就是违法,就要受到法律的惩罚。感情的事情和法律的事情不能搅在一起,一码归一码。

这么多年来我的体会是,要在美国打拼出一番天地,需要实力、机遇和勤奋,缺一不可。

美国是全世界最大的移民国家,很有包容性,所以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如果你到纽约爱丽丝移民博物馆看看,就能了解美国的移民史。上个世纪初“移民潮”涌动时,从世界各地来了很多人,他们来的时候都是站在一个相同的起点,最后靠自己的勤奋慢慢发展起来。看到这个,中国人不应该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因为美国大多数人都是移民。况且,中国人来美国算很早的了,19世纪就来修建太平洋铁路了,只是因为当时制定规则的是英国人。所以对华人来说,我们一定要参政议政,参与制定规则,而不是关门挣自己的钱。

我认识的一户人家,两个孩子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医生,配偶都是白人。他们觉得这样就算融入美国社会了,可以光宗耀祖了。孩子们觉得报答父母的方式就是挣钱。这种想法是扭曲的,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导致的。以前中国人日子太苦了,现在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觉得很满足了,没有更宏大的想法。这种感觉是会从上一代传给下一代的,非常不好。

今年,有个叫李林笛的华裔女孩去竞选国会议员,我觉得她非常了不起,放弃挣大钱的机会,而愿意为民众服务,不简单!希望以后华人圈里出现越来越多这样的社区领袖,带领华人与美国不公平的制度做抗争,我愿意支持他们!我在美国一路走过来,知道这对华人来说很重要。中国人既聪明又勤奋,已经成功三分之二了,差的就是关键时刻出那漂亮的一拳!(大笑)

访谈手记:

汉—英,名字里含着这两个字,也许命里注定要在中美文化之间游走,充当桥梁。

当我第一次看到“刘汉英”这个名字,又知道她在开办“华尔街中文”时,心里突然这么一闪念。

和汉英是在法拉盛的一次活动中认识的,当时她穿着一件很舒服的白衬衫,戴着绿松石项链,清爽怡人,让人眼前一亮。后来通过互加微信,我慢慢地了解了她的个人世界。

她是感性的。纽约街头的一抹斜阳,中央公园的一簇新绿,周末的一段闲暇时光,都能引发她的无限感触。就连华尔街那么阴气十足的地方,她也能透过叠叠嶂嶂的高楼,看到逼仄天空中流动的云彩。

她又是理性的。谈起公司的商业模式、中美未来的经济交流等与商业有关的内容,她头头是道,颇有见地,一看就是在华尔街浸淫许久的“金融女”。

感性和理性,如此奇妙地统一在她的身上,这让她显现出一种特殊的气质,既有小女子的娇柔,又有不让须眉的果敢。后来听说她是武汉人,我就不感到奇怪了,在武汉读了四年大学的我,深谙武汉女子的特点,她们看似娇弱,但说话行事皆如疾风吹劲草,干脆利索,就像武汉的天气,热得痛快,冷得彻底,从不拖泥带水、模棱两可。

汉英是个很有故事的女人,从中国到美国,又从美国到中国,然后再返回美国,其间经历的曲折和丰富,恐怕鲜有人能及。她开玩笑,这半生碰到的坏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可以想见,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单身女人,要在险恶江湖中如何闪跃腾挪,才能穿过刀丛枪阵以及玫瑰陷阱,避免受到伤害啊。

好在她是幸运的,有中西文化了然于胸的视野,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有聪慧可爱的女儿,有一颗永远热爱生活的心,所以,尽管生活虐她千百遍,她依然待生活如初恋。每个清新的早晨,走在纽约的街头,她总是能用孩童般纯净的眼光去温情地打量这个无情的世界。

采访她的那天,我们两人足足聊了八个小时。悠悠茗香中,她坦诚地向我敞开自己,人生、爱情、事业、女儿……每段故事都那么精彩。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的她,却偏偏要靠能力吃饭;明明可以当养尊处优的“金丝雀”,却要当栉风沐雨的“鲲鹏”,一个自我意识觉醒甚早的女人,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注定要受更多的苦。

作为一个女人,汉英是精彩的,她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作为一个商人,她是成功的,因为她能看清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并努力前行。目前,“华尔街中文”独创的“商业+中文”的模式在曼哈顿是少有的,为此,美国很多中文媒体和中国中央电视台都采访过她,她本人亦被纽约市政府聘为讲师,给中小企业主授课。

去国二十年,她的“中国心”依然蓬勃跳动,“我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中国的腾飞,真的特别高兴,特别期待回国看看,接接地气。”说起故乡武汉的热干面、莲藕汤,她双眼放光。东湖夏夜盛开的荷花、汉正街活泼泼的市井生活、武汉大学满园的樱花……这些武汉生活的点点滴滴,曾是她童年和青春时代的生活印记,如今却已遥不可及。

巧的是,她小时候生长的地方,和我当年就读的大学仅三站之遥。当年,我们也许挤过同一辆公交车,赏过同一池荷,吃过同一家店的热干面,但是无缘认识,二十年后却在美国相遇。这个人生机缘让我倍感亲切。

对于将来是留在美国还是回中国发展,汉英说她不做任何设想,一切顺其自然。以前的她,在职场打拼,凡事但求“有为”,现在却了悟“无为而无所不为”的智慧,其中的转变,也许源于《道德经》的熏染。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而,人生进退不必过多纠结,一切顺应天意好了。在华尔街这个名利场,聪明的汉英选择传播《道德经》,宛如一个人在热浪袭人的夏天卖冰啤,如此清凉,如此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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