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从来重老成
陈云君
无语书坛,坦言书法。书法艺术真不是操觚数年所能成的。予生也晚,没赶上太多的书法名家,但幸从先师玉如公问字,15年前先师已归道山,犹有学长兄李鹤年先生解惑,然至今日鹤年先生捉月不归已周年矣!吴玉如先生及李鹤年的书法公道自在人心,他们都凭借终生努力才成就如此心画。
当然先师犹不以人称其为书法家为然。谈到鹤年先生,平心而论当代写篆隶能技出其右者不多。写篆隶一则易平庸板刻,二则易流于荒诞古怪。鹤年先生的篆隶绝无张狂霸悍之气,更不用说荒诞古怪之弊。他的甲骨、籀文、小篆以及隶书无一笔无来历、无一字无出处,凝数十年功力于毫端,力透纸背,如铸如勒。他的“外见清丽内寓遒劲”是匠心独运。书法境界不是平常意义写字所能造就的,不是文盲写字人人得而为之。能写一笔好字不难,进入初级书法范围也不难,书法之难难在掌握书法技巧之后(掌握书法技巧即是初级书法范围),只有掌握了书法技巧,才能拾阶而上进入书法艺术殿堂,展现书者的功力,发挥其才智,此时差可称为书法家。但此时仍不足以论断是否为有成就的书法家。一个有成就的书法家,不仅能熟烂的掌握书法技巧、使一支毛笔出神入化地在墨海中徜徉。更重要的是要有“字外功夫”——各种学问、见识,如古典文学、诗词、绘画,以及师法大自然的山山水水,接受岁月时光的磨炼,融会贯通三千年传统学问,乃能“笔下如神助”。有此老成的造就,必然是书坛的重量级人物。
我分析历代书法大家的创作心路历程,特别是对先师玉如公及先学兄鹤年先生的感悟,我认为他们在达到“人书俱老”的境界之后,可能又都进入净、静、敬三种境界。净:是经历了几十年书法历程,连世俗的技法也淘洗得干干净净,水月清华、澄然胸襟,大地山河无一点渣滓。静:到了这个火候,如得道老僧,如春山无语,坐看树摇草斜,风雨过后,老僧出定,春山莞尔,三千世界廓然无事,静到了浃肌。敬:有了真干净、真安静的抵根当然有了包容一切的度量,对古人今人唯敬。闻褒闻贬唯敬。呵砚冰案,挥汗斗室都心存感激,一直敬到三千年书法艺术的精华。老成与创新关系甚切,书家经历几十年的书法洗礼,而且是寝馈以之、神魂萦绕的情深,如此的几十年,字,能不变么?这个“变”是什么?是书家几十年写字的“得”,笔下所创的“新”,这就是创新——水到渠成、不期而然的创新。试看三千年书法史上每一次书法的新格局,每一种以书家个人风貌为代表的“体”(如颜欧柳赵)的产生,不都是这种水到渠成的创新么?直至近代常有某大师的“衰年变法”其趣正在与此。如此的创新是成功的,她正标志着中华民族特有的书法艺术之源远流长,而且这条波澜壮阔的大江河,每个高潮巨浪都是一次伟大的创新!再说李鹤年先生,他在八十年书法人生上似乎没有什么衰年变法、创新之举。
然而,我承上文再极端一点说,书法艺术江河之所谓创新,辄是河道的曲转,是应时而转,遇其时者只是顺应时代之变、之创耳(由篆而来而楷、行、草是书体随时演化,即使是帖学、碑学之变是邅递是发现而已)!鹤年先生80年书法历程,唯谨唯敬,对传统的优秀部分一往情深,如此老成敦厚的书法大家欲求其变法、创新则应当在他存世的上千件佳作中去看,高潮、巨浪当不在少。至平如晚近的无根浮萍,随波多变其姿者,而或书画杂交式的异种,李先生不懂、也不知。耐看、历久弥新是真艺术,能创出—个耐看,且能经得起岁月考验的成功,其前提大凡是老成!
原载《今晚报》2001年4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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