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李鹤年先生写书法

我请李鹤年先生写书法

李文瑞

李鹤年先生为我书写的最后一幅书法作品是在1999年的秋天，时离老先生谢世不到半年。

当时我正乔迁新居，在客厅里悬挂一幅大的有分量的书法作品是我的一个愿望，我寻思良苦，经过再三斟酌，决定写《文心雕龙》中的四句话，即“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怿辞”。这是激励自己不断学习的意思，请谁来写呢？首先想到的是李鹤年先生。因为我与李老交好多年。当时我手中已有他为我写的大篆、小篆、隶书、行草等数座，唯独没有其楷书作品。但是当时李老已是88岁高龄，对外宣布“封笔”多年，他还会给我写吗？我实在太希望自己的新居能有这么一幅书作装点一下，只好斗胆提出请李老为我用楷书写出上述四句话，并要求写在整张四尺宣上。为了让李老书写方便，我特意用纸将上述四句话写出，交给李老，没想到李老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不但答应给我写，还亲自查着四句话的出处，并打电话告诉我从他手中掌握的版本看，有一两个字与我提供的不一致，应该是我的错了。李老这种办事认真，一丝不苟的态度更加深了我的不安。

过了不久，李老托人把写就的作品转交给了我。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马上眼睛一亮。这幅作品真是写得太好了，无论从字法、章法、墨色、印章，还是从气势、神韵、流畅、档次上讲，均堪称佳作。从字法上看，四个“以”字，各具形态。李老文字素养，由此可见一斑，再看那“阅”字门的右半边及“兑”字点的借用，“穷”字，“宝”字三个宝盖之间的变化，“酌”字两个下钩的处理，横、竖、撇、捺间粗细、顿挫的细微变化，更将笔法发挥到了极致。从章法上讲，虽字字排列整齐，但绝无排算子的感觉。正文与落款结合处留下大片空白，整个书作左边与右边各用三方印章。右侧三枚印章分别为“承素堂”、“鹤年正书”和“1999”，左侧三枚分别为“李鹤年印”、“1991李鹤年年方八十”和“蹇斋”。

其实李老自从上了年纪以后，由于身体的原因，不宜长时间站立写字。可是从这幅书作中，他那千钧力注入毫端，顿挫笔塞入纸背的写法来看，绝非短时间内能书就。若非达到忘我的境界，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拿到书作的那刻，除了深深感谢，我没有更好的语言表达我的心情。

写到这里，我联想起李老曾经受我之邀，为一位英籍法国朋友写了一幅“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的楷书作品。半年之后，当我带着这位朋友到李老家里登门道谢时，朋友告诉李老他写的书法作品就悬挂在自己法国家中的客厅，许多到他家访问的客人都对作品赞不绝口。李老说，法国是一个尊崇艺术的国度，他希望以后他能书写更好的作品再送给这位法国朋友。李老就是这样的和蔼、这样的认真。

李鹤年先生逝世已经三周年了。值此之际，我想说：李老，您的书作就是您留给我的无语亲人，也是我们共同的真情世界，您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原载《中国书画报》2003年3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