蕺山,位于绍兴府城东北部,“山产蕺,越王句践从赏粪恶之后,遂病口臭,归国后尝采食之,故得名。晋王羲之曾于此卜宅,后捨宅为戒珠寺,故又名王家山、戒珠山。南宋绍兴年间(1131—1162),戒珠寺宇泰阁为‘士子肄业之地,常千余人’”(2)。乾道间(1165—1173)韩琦六世孙韩度隐居讲学于此,名相韩旧塾。明末,刘宗周在此讲学,名蕺里书院。后为优人所居,供唐明皇像于其中,号老郎庙。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知府俞卿捐俸赎回重修,改名蕺山书院,置学田,延良师,持续近两百年左右。乾隆十三年(1748)九月,全祖望曾应绍兴府太守杜甲之邀出任蕺山书院山长。乾隆三十一年六月蒋士铨至绍兴主讲蕺山书院,其《蕺山书院》诗写道:“採蕺人何在?当年内史家?桥存题扇迹,池剩浴鹅洼。万井当楼见,群山抱郭遮。地从人境别,心到上方遐。讲席依峰拓,名贤接重夸。……敢立名山业?先攻美玉瑕。修途相砥励,疑义共爬梳。伪体搴群帜,游谈绝众哗。……育贤吾道长,养士国恩奢。仆病归无用,人才信有涯。愿书忠孝字,朝夕语侯芭。”表示要全力教授生徒,为国家和地方培养德才兼备的人才。其《揭蕺山讲堂壁》云:“竭忠尽孝谓之人,治国经邦谓之学,安危定变谓之才,经天纬地谓之文,海函地负谓之量,岳峙渊渟谓之器,光风霁月谓之度,先觉四照谓之识,万物一体谓之仁,急难赴义谓之勇,遗荣远利谓之廉,镜空水止谓之静,槁木死灰谓之定,美意良法谓之功,媲圣追贤谓之名,安于习俗谓之无志,溺于富贵谓之无耻。”可见其非常重视对生徒的思想道德修养和学业的教育:上面提到的“人”、“仁”、“通”、“廉”可视为思想道德方面的要求,而“量”、“器”、“度”、“静”、“定”、“功”、“名”则可视为修养方面的要求;同时也十分重视生徒的学业。“学”、“才”、“文”、“识”方面的要求。蒋士铨自幼受儒家正统思想教育,“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儒家忠孝节义是其立身之本;儒家宣扬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理想人格,是蒋士铨的行为楷模。他非常强调“君子所恃立身以立国与民命者,只此浩然正气耳”的人生目标,为此把它作为教育生徒的目标、方针,张贴于蕺山讲堂墙壁,让人明晓。他于乾隆三十年(1768)春应浙江巡抚熊应鹏之邀,主讲杭州崇文书院期间写的《杭州崇文书院训士七则》,针对当时“师既无道学相关之心,弟各负揣摩自熟之见”等“教与学之陋习”,提出“立志”、“洗心”、“道学之辨”、“择交之法”、“毋存菲薄万物之见”、“当存万物一体之心,”这不仅仅是对崇文书院师生的要求,更是对绍兴蕺山书院师生的要求,因为“训士七则”是其在蕺山书院任职一年半以后,赴崇文书院讲学时提出的,其中“教与学之陋习”和“立志”、“洗心”等主张,其实是其在蕺山书院山长任上的教育实践的总结和概括。他始终坚持将“立志”、“洗心”、“奋志纯修”放在首位,否则“若不知为学之本,专工文字,是自等于匠艺之贱,不过求其技术之可绐人而获利也”。反对单纯地研习文化知识。他主持蕺山书院一年半时间的效果,在《覆山左李大中丞清时书》一文中有清晰的反映。李中丞,即李清时,福建安溪人,大学士李光地从孙,乾隆三十二年七月迁山东巡抚。蒋士铨与李清时兄李清芳友善,故李清时盛情邀聘其往山东。“忽奉大人先生之名,遂兴泰山北斗之怀。岂厌故而喜新,实久静而思动。况执经开府,可长楫于君侯;而侍坐春风得取材于长者。”乾隆三十二年十二月赴山东,“爰草札以辞两浙中丞,遂束书而别山阴弟子,不料哄堂鼓噪,长跪两阶,伏地号眺,同声一哭。谓先生若去,誓以死争;倘来使强邀,便同仇敌。……某虽存不忍之心,已决必行之志。我则佯为许可,彼乃窥见本怀,群奔两邑之庭,双挽二侯之驾,曰:‘郡无太守,公须一行;人夺经师,我宁两立?’县令乃飞舆莅止,广文亦驰马来临。跪拜一堂,但增踧踖,唏嘘满耳,只益徬徨”。蕺山书院学生如此动情挽留,府县地方官员出面恳请,充分说明了蒋士铨在蕺山书院山长任上的工作成效深入人心。乾隆三十三年正月,蒋士铨至杭州欲转道山东,不料李清时病重,于是应浙江巡抚熊应鹏邀请,主讲杭州崇文书院两个月,后仍回绍兴主讲蕺山书院。
蒋士铨对书院的教学与管理要求严格,讲究原则,对生徒却平易近人,谆谆教导,和蔼可亲,师生之间情谊深厚。乾隆三十一年十一月下旬暂离绍兴回南京接老母写的《蕺山别诸生》:“结束归装五两轻,暂抛楼外越山横,平分小别关河意,一种斯文骨肉情。终岁勤劳归雪案,寒宵攻苦仗灯檠。依依定有相思梦,还逐江潮早暮生。”抒发了对学生的关爱之情。学生钟锡圭,字介伯,山阴县蕺山人,曾至天镜楼蒋士铨家,“君携脡脯来,请业能黾勉”,并被蒋士铨“延为孺子师,三雏羽毛短”。乾隆三十二年十二月,蒋士铨将赴山东应聘,“我欲挟君去,汗漫历东兖”,“我子君弟子,对泣废餐饭”(3),双方建立了深厚感情。钟锡圭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中举,著有《西樵集》。学生余霖,余姚人,“谒我蕺山麓。涕出悲不任,谓公具手笔,乞为《雷门吟》。亡兄名余震,雷门乃其字”。“我为一一书,教义可云止。”《雷门吟》(4)乃应余姚秀才余霖之请而作。沈荣锴,字皆金,号宝庵,萧山诸生,著乐府古诗《应弦集》,蒋士铨为之作《沈生拟古乐府序》,又为之赋《沈皆金秀才荣锴洞庭烟水图》、《鄂清风波图再为皆金作》七律诗。李尧栋(1753-1821)字东采,世居上虞,后迁山阴赵墅。少喜读书,擅诗,为文敏捷。乾隆三十三年(1768)蒋士铨作《李二郎尧栋诗》称扬其“背诵六经如泻水,下笔春蚕食桑纸。骅骝之驹走千里,无人不道佳公子。学使心折冠一军,叹息儿子徒纷纷。……紫禁谁呼小太白?明年身惹御炉香”予以勉励。果然,李尧栋于三十五年中举,三十七年成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充《永乐大典》纂修,典试官,累官至江苏、云南、福建、湖南巡抚,云贵总督。为政识大体,以便民为本。创修《四川通志》,著有《写十四经堂诗集》《乐府词》《奏疏》等。宗圣垣(1753-1815)字芥帆,又字介马风,会稽人。少年时曾师从刘文蔚、蒋士铨,以诗画等交游。乾隆三十二年(1767),宗圣垣才十五岁,蒋士铨作《两闲人图为宗介帆童二树作》称其“静者有宗生,能闲思故清。两人方落落,万物苦营营”。又作《书宗芥帆诗本后》称扬其“才如溟渤阔,情与沧江深。遣意珠房贯行蚁,使笔春气来空林。……海内休悲宝意在,替人继起君其任”。认为宗芥帆是第二个商盘。三十三年,又作《宗芥帆红袖乌丝小照》,称其画“滴粉搓酥费揣摩,金钗相亚画屏俱。人生富贵寻常事,难得鬑鬑未有须”。还有《百字令·宗芥帆秀才听雨图》、《贺新凉·宗芥帆惜花起早图》、《贺新郎·咏美人题红图为宗芥帆作》等词。宗圣垣果然不负众望,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中举,历官雷州知府,著有《九曲山房诗钞》。
蒋士铨六载于越,除悉心教授生徒,奖拔寒俊外,还致力于山长的份外事。“越郡为泽国,城中河流纵横,界画若棋局,其阔处可并三艇,狭仅容舠。自昌安门入,由斜桥至小江桥数十武,为城河孔道,两岸列市肆,货船填集,载者、卸者鳞鳞然,而行舟来往如激箭,每壅阻竟日不能通。究其弊,则白蓬空船,叠泊不散,以致阗塞。”(5)针对越中河流壅阻的状况,蒋士铨视自已也是越城居民,主动向绍兴太守张椿山上书,建议“饬一诚实小官,查丈附近河身,有稍宽者,押令空船分泊各岸,不得聚此一处,严禁叠泊,仍不时往查,犯者杖船侩总甲及船户。又立禁碑,大书深刻,嵌立小江桥下,永垂严厉”。表现了他已融入越城居民之中,切实关心民众的生活。
乾隆三十五年元旦,蒋士铨陪同绍兴太守张椿山前往杭州,途径萧山富家池海防,亲见富家池土堤千百丈,由于“海水侵蚀,沙岸偪堤只数里,风潮披猖,一堤如短垣,苟啮而踰之,越州数邑殆矣”。灯下与太守谈论,“若能建石堤三十里,则数邑田庐,万年安奠。然计帑十万,恐大宪难于入告,某慨然久之”(6)。第二天抵达院署,蒋士铨摆事实,讲道理,建议宁绍台道潘兰谷观察筹画决定,“与为请恤于他时,曷若预防于今日”。蒋士铨据老人言,绍兴“三江应宿闸石脚松动,坼罅如裂缯,虽两板层蔽,而奔澜激箭,透漏曳喷缕缕焉,及此不重加修建,他日之祸烈矣”!并数次向绍兴太守,宁绍台道上书,建议立即筹画修复。并一再申明:“某局外迂生,何关痌痒,猥以食越人之粟已五年矣,则视越人如一家焉。”拳拳之心,感人至深。《清代七百名人传·蒋士铨》也载曰:“乞体后,主绍兴蕺山书院,时越中富家池,三江闸,日久湮废,士铨力请大府,借帑营治曰:‘事虽非山长责,然食越粟,则视越人如一家也。”充分表现了蒋士铨关心民瘼,与民休戚相关的思想品格。
蒋士铨还热心参予绍兴地方的文化建设,以期彰扬传统的文化道德。余姚龙泉山王文成祠中,旧祀其父尚书公德辉先生于旁舍,不合礼制。乾隆三十二年经朝廷批准,迁尚书公主于文武享堂后宫,都人推荐蒋士铨作《移祀进封新建伯南京吏部尚书王公记》。蒋士铨推崇忠义,一生中服膺刘宗周、倪元璐,他曾说:“明末绍兴具宰相才者二人:一刘公念台,一倪公鸿室。”(7)乾隆三十二年,好友刘文蔚出其收藏的先祖刘宗周遗像,蒋士铨欣而作《刘念台先生像赞》称其“历官十阶,八去其位,君子之仕也,故难进而易退。……进则建言,退则讲学,公自完其人”(8)。乾隆三十六年(1771)春,好友平圣台出示其收藏的倪元璐古文手稿,交给蒋士铨说:“此吾乡先生倪文贞公古文,公玄孙安士秀才之藏本也。弗梓,将散亡。”为此,蒋士铨“集同志醵钱若干缗”,亲自过问,安排,“缮写定本,编定次序,择日开雕”。蒋士铨亲自为其文集作序,作跋并作传,称扬“公之文章,即公之德业也;公之气节,即公之功名也”。“是皆学道有得之人,故能明道、载道、达道,以殉于道也。”(9)乾隆三十三年(1768)朱赓裔孙朱秉直出示其收藏的张岱《三不朽图》镂板,请蒋士铨作序,他欣然允诺,于序中称扬“越中山水清雄奇秀,代多贤杰,即胜国三百年中,禀扶舆清淑之气,赫然辉映丹青者,已若此之盛,其有裨于后学也,岂浅鲜哉”(10)。同年,又为其先祖朱文懿遗像作《朱文懿公遗像赞》公正评价朱赓“览彼花石纲,讲官声琅琅。诛彼皦生光,相公言煌煌。保骨肉,正国体……谏行言听,所全实多”的历史功绩。为绍兴后学研究、学习乡邦文献保存了珍贵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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