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古墓取干粮
20世纪60年代是园艺场开垦荒山、凿渠引水、平田整地、植树育苗的岁月,那时园艺场,离县城六七里路,是野草丛生、野兔奔走的荒郊野岭,渺无人烟,是城里人埋人的地方。文家沟、二郎山、教场滩、锅底坑、乏牛冈子、芦草洼、庞家沟到处是荒坟古墓。园艺场在这片土地上开垦荒地,平丘填沟,开垦了几千亩土地。这里坟墓非常多,听老职工们讲,每年在平田整地中,要填平几百座坟墓。在开渠平地时常常出现棺材下面还埋有棺材的情况。这是由于在前一个时期埋了人之后,遇到风暴或山洪将坟墓推平,形成平地,后期人们又在平地上埋了棺材。有时职工给生田灌水,忽然脚下一软人掉在坟墓坑里,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20世纪60年代初,园艺场在各队盖了一些职工宿舍,盖房子的时候,简单地平了地基,建起了房子,居住了一个阶段后,住房的地面上突然陷下一个大坑,露出腐朽的棺材。遇到这种情况,居住在此的职工召唤其他人来帮忙,捡走棺材板,把尸骨拾走,抬来新土,将地垫好,然后继续生活。久而久之,对田埂沟边裸露的白骨,荒草中的坟堆,园艺场职工见得多了,习以为常。他们在平田整地中练就了胆量,有时干活累了,就直接在坟墓堆上倒卧休息,夜间给林田淌水时,掉进坟窟窿里,爬上来后,仍干自己的事,丝毫不影响工作。
2001年11月28日,曾在园艺场工作过的一位叫赵玉轩的老职工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1963年12月的一天晚上,天色阴暗,黑沉沉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刮着呼呼的北风,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三队的单身小伙子们集中在一间宿舍里谈天论地,到了夜间一点钟,谈兴还非常浓,不知是谁把话题转到了议论园艺场哪几个人的胆子最大上,这时躺在坑上看书的18岁青年赵玉轩跳起来说:“园艺场就数我的胆子大,我敢上天揽月,下海捉鳖,我什么都不怕。”他的话语惹起了同屋人的一场哄笑,大家开始攻击他,纷纷说他吹牛皮,说大话。这时有一个小伙子说:“你别吹牛皮,胆量大小要经过实践考验才能证明。”赵玉轩说:“你们别再攻击我了,胆量大小,我今天晚上非证明给你们看。现在是深夜一点钟,我敢到三队的田里已掘开的古墓里取一件东西来证明我没有吹牛说大话,我胆量最大,但是我不能白去,你们必须犒劳我。”冬季的夜晚非常漫长,青年人性格好动,于是几个人到灶房偷偷取了二斤白面烙成三个大饼子。20世纪60年代初,正是“低标准”时期,这三个饼子的诱惑力是非常大的。宿舍里选派两个胆子大的青年人,将饼子用报纸包好,拿上手电筒,结伴去秋天新开垦的梨苗田,费了好大劲从早被撬开的窟窿钻进被挖开砖砌的古墓里,他们把饼子放在破烂腐朽的棺材上,然后两人头也不回拼命地跑回了宿舍。
到了深夜两点钟,几个年轻人催促赵玉轩去取干粮,临走时他们把赵玉轩身上的火柴都搜干净,几个人将他送出宿舍让他去古墓取回饼子。过了半小时,赵玉轩顶着大雪,浑身尘土,大声唱着歌,乐呵呵地回到了宿舍,他怀里揣着用胆量赢来的三个大饼子。几个年轻人目瞪口呆,纷纷说:“赵玉轩,我们服了,实践证明你没有说大话,胆量数你最大。”赵玉轩沉浸在被别人夸奖的愉悦气氛中,非常慷慨地把三个大饼子从怀里拿了出来,独自享用了一个,剩下的两个大饼子被大家分开食用了。这件深夜古墓取干粮的事情很快在园艺场传开了,园艺场很多工人对赵玉轩刮目相看,都佩服他的胆量,有些人还给赵玉轩起了个绰号叫“赵大胆”。很长时间人们都在茶余饭后谈论这件事。后来,赵玉轩调到白芨滩治沙林场去工作了。
岁月如梭,赵玉轩现在已是70多岁的人了,退休在家颐养天年,居住在县城柳树巷房管局住宅楼里。2001年冬天,他因为家中暖气不热来到房管局找我(我在房管局供职),闲聊中,谈起了“深夜古墓取干粮”的故事,他仰头爽朗地大笑起来,随即又陷入了一种静寂的深思中。过了好长时间,他说:“那也不完全是胆子大。在‘低标准’时期,园艺场的职工生活极为困苦,每天开渠平田工作量大,特别是年轻人,饭量大,但食堂的伙食很差,稀汤寡水,食物对人是最具有诱惑力的。别说是三个大饼子了,就是有半两重的干粮,我当时也敢去取。”20世纪60年代是历史上一个特殊时期,“低标准”使很多上了年纪的人记忆犹新。深夜古墓取干粮,从另一个角度去反思,那是一个使人痛楚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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