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也门的合并和最终统一为一个国家,可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不断出现的阿拉伯国家间的合并行动的唯一成功例子。
“一国两制”
也门位于阿拉伯半岛西南部,西、南两面濒海,北靠沙特阿拉伯,东与阿曼为邻。也门历史上就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有3 000多年文字记载的历史。1839年也门南部沦为英国殖民地和保护国,英国将亚丁港作为其在阿拉伯半岛的重要据点。由于英国的着眼点主要在亚丁港,因此未将也门北部列入保护地范围,北也门由政教合一的也门巴德尔王朝统治。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英国殖民势力衰落,阿拉伯民族独立的呼声高涨,埃及总统纳赛尔先后宣布苏伊士运河国有化、与苏联签署协议修建阿斯旺水坝以及同叙利亚、也门成立“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在埃及纳赛尔及苏联的影响下,也门社会发生动荡,国民分裂为保王党和共和党两大派。在萨那的也门王室被推翻后,在山上建立据点,并联合也门各大部落势力,抵抗以纳赛尔为背景的共和党人。沙特阿拉伯王室在面临巨大威胁的情况下,不惜以大量金钱和武器支持也门保王党势力。也门内战持续长达12年,直到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后方告结束。
上世纪60年代后期,英国决定从苏伊士运河以东撤退,并在也门扶植“本土化”势力以对付纳赛尔的泛阿拉伯主义。但事与愿违,1967年南部也门宣布独立,成立“也门人民民主共和国”,成为冷战时期阿拉伯世界出现的受苏联严重影响的“唯一社会主义国家”。与此同时,北也门也成立“阿拉伯也门共和国”,南北分裂,“一国两制”,边境不断发生流血事件。七十年代中期,北也门提出南北合并建议并受到想藉联合将南也门拉回阿拉伯世界的大多数阿拉伯国家的支持。南也门为争取主动也做出积极呼应,其领导人甚至声称愿意以总统职位相让,并以北也门首都萨那为合并后的也门首都。一时间,两也门合并之声骤起,合并的努力也在公开和私下加紧进行。
显然,两也门的合并威胁着作为两个超级大国之一的苏联的战略利益,克格勃奉命出面制止。1978年6月,在南也门总统鲁拜伊的特使赴萨那面见北也门总统迈希米时,装有南也门总统关于合并事宜亲笔信函的手提箱爆炸,北也门总统迈希米当场身亡。无独有偶的是,南也门总统鲁拜伊也于同一天被害。一天之内杀死两位总统,可能也就是克格勃能做出这样的“大手笔”!
合并——内战——统一
上世纪80年代末,在东欧解体、苏联衰落、冷战即将结束的背景下,经阿拉伯兄弟国家的不懈努力,南北也门的领导人萨利赫和比德在亚丁签署由“也门统一宪法委员会”起草的《也门统一宪法》草案。1990年5月21日,北、南也门议会同时通过该草案,并决定在半年内对《也门统一宪法》草案进行全民投票,此举标志着两也门的正式统一。统一初期的也门由五人组成的总统委员会治理,原北也门总统萨利赫任统一的也门共和国总统委员会主席,原南也门总统比德出任总统委员会副主席。1990年12月30日,也门总统委员会发布命令,部署全民公决事宜。1991年5月,也门全国就新的统一宪法进行全民投票,结果绝大多数人赞成新宪法,也门统一得到有力保障。1993年,也门举行了统一后的首次大选,萨利赫的“全国人民大会”赢得大选,获得301个议席中的121席,比德的也门社会党则只得56席,主要权力掌握在总统萨利赫的手里。
统一后的也门不仅南、北两部分存在诸多差异,而且军权也没有统一。南方的军队仍多留驻在南部的基地中。1994年4月,在统一后的国家政治中日感失势的比德社会党集团以保存在也门南部的力量为基础,图谋夺取政权,结果导致也门再次发生南北内战。参加叛乱的也门社会党内部虽确有分裂分子,但大多数人反对分裂,真正意图只是想罢黜萨利赫总统并取而代之。因此,发动叛乱的社会党人选定的首要攻击目标就是萨利赫的总统府。在起事之前,社会党人将准备使用的武器隐藏在总统府附近的店铺内,但萨利赫总统早已有所防备,将治安部队部署在总统府及首都各重要地段,并在获得确凿证据后先发制人,使社会党人措手不及。在遭到沉重打击后,也门社会党领导层曾想公开打出分裂旗号,但由于党内陷入了严重分裂,许多重要成员甚至纷纷逃往外国,因而延误了时机,等发表《独立宣言》并寻求国际支持时,其所控制的地区已经很小。萨制赫政府坚持其仍为整个也门之宪法政府,高举军事讨伐大旗,并威胁将与任何视南也门为独立国家者断绝外交关系,因此虽然有些阿拉伯国家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同情南也门方面,但也难有作为。1994年8月初,即在比德等起事后仅仅三个多月,也门内战就以总统萨利赫为首的北方的胜利而告结束,比德等社会党领导成员流亡国外。也门的统一在经历了内战的洗礼后终于得以保持。
重新走向内战的也门
2015年开年之初,也门即牵动了国际社会的目光。1月17日,也门北部的什叶派胡塞武装因不满新宪法草案对国家行政区划的设计,绑架了总统办公室主任、全国和解对话委员会秘书长穆巴拉克。这引发了穆巴拉克在南方各省的支持者的不满,他们发起示威游行、封锁连接也门南北的高速公路并威胁停运石油和天然气。次日,事态进一步升级,胡塞武装与政府军在总统府附近爆发冲突,双方使用了坦克、装甲车等重型武器,首都萨那陷入自2014年9月停火协议以来最紧张的局面。之后,总统府被胡塞武装完全占领,美国使馆车辆在安全检查站遇袭;英、法、芬兰等多国使馆关闭;也门政府与胡塞武装的谈判破裂,总统、总理和内阁集体递交辞呈;联合国随即发声谴责胡塞武装“蓄意发动政变”,呼吁各方“信守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分歧的承诺”。
实际上,自2011年所谓的“阿拉伯之春”爆发以来,也门政局就一直处于混乱之中。虽然按照西方的看法,前总统萨利赫下台标志着独裁政治的结束和民主转型进程的开启,但4年来其国内权力斗争从未停止,经济持续衰退,失业率高企,财政连年赤字,半数以上人口挣扎在贫困线上。当前的冲突正是也门转型期各种矛盾集中爆发的结果,它更像是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也门政治的方方面面和前世今生。
事实上,也门国内政治四分五裂的情况相当程度上是长期历史遗留问题积累的结果。1990年,亲西方的阿拉伯也门共和国与亲苏联的南也门人民共和国合并。南也门虽然面积较北也门更大、战略位置更重要、自然资源也更丰富,但由于受冷战末期苏联崩溃的消极影响,在统一后的新国家中处于被边缘化的位置。这不仅体现为国家政治权力的分配不成比例,政府和国家事务主要由原北部领导人主导,而且体现为经济收益分配的不均衡。一方面,也门的石油和天然气主要集中在南方各省,但是能源出口的大部分收益却被由北方势力把持的政府所垄断;另一方面,统一后南也门亚丁湾地区的商业审批权被中央政府收管,导致港口贸易明显衰退,经济环境严重恶化。1994年,南方势力发动内战,虽然军事冲突在两个月后以南方军队失败、国家得以维持形式上的统一而告终,但南北双方的矛盾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南部要求自治的政治诉求和离心倾向从未减退,众多分裂主义势力、安萨鲁运动、南部和平运动等亦不乏追随者和同情者。
此外,也门传统部落势力强大,较大的部落或部落联盟通常拥有独立军事力量;胡塞武装组织自2004年与政府矛盾公开化以来,一直处于与政府军无休止的武装冲突之中;盘踞在南部的“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利用2011年以来也门政局动荡、经济发展停滞之机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并将影响力向周边国家渗透;也门军方亦有强硬派自立山头,不完全听从政府指挥。这些“割据力量”相互间亦有矛盾,关系错综复杂,但并没有哪一方具有压倒性优势,也没有哪一派能够取政府而代之,前总统萨利赫正是在各种势力间“巧妙地维持着平衡”。因此,也门虽然名义上是一个统一国家,但国家权力的整合从未真正实现。各派力量并无强烈的国家认同,也缺乏达成政治共识的必要基础,往往为维护或扩大自身利益而轻率地诉诸武力。
目前,作为也门国内冲突的主要参与方,胡塞武装通常被标注以“什叶派”或“叛军”的标签。2014年9月胡塞武装组织占领也门首都萨那之后,伊朗议员卡扎尼声称,萨那是“中东地区(继贝鲁特、大马士革和巴格达之后)第四个由什叶派控制的首都”,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引起了沙特等海湾逊尼派国家的高度警觉,担心胡塞武装最终会像黎巴嫩真主党一样在也门北部地区建立一个由什叶派控制的“国中之国”,于是加大了对南部逊尼派的支持,致使也门国内冲突更难平息,什叶派与逊尼派之间的教派矛盾进一步激化。
事实上,胡塞武装与哈迪政府的矛盾焦点主要集中在国家权力的分配上。胡塞武装希望能够借助政治转型、组建新内阁之机,通过合法的途径在政府中占据有利地位。在2014年9月23日与哈迪政府签订的停火协议中,它要求得到更多的政治权力并参与未来军队的整编和改革;在围绕新宪法草案提出的各种建议中,它支持南北两个联邦的方案,希望能借此巩固在北方的权力根基,并获得更大的空间去经营以萨达省为中心的“大本营”,反对哈迪政府提出的“将也门划分为六个州(北方四个,南方两个)”计划,其中关键原因在于这一计划将萨达省纳入首都管辖范围。而且,在2015年1月23日新一轮冲突爆发后胡塞武装与哈迪谈判停火的过程中,胡塞武装又提出苛刻条件,要求哈迪必须任命胡塞武装成员担任副总统,同时对总统办公室主任、国家检察总长、中央监督委员会主席、各部委副部长、国家石油公司总经理等重要职位提出要求。2015年2月下旬,哈迪从首都萨那被软禁的总统府出走,一路南下逃到了亚丁,这立即招来了胡塞武装的大举南进,此举引起沙特阿拉伯的严重不安。沙特是逊尼派掌权的君主国,一向视也门为其势力范围,历史上曾多次直接干预过也门事务。2011年,也门前总统萨利赫的“和平交权”就是沙特一手促成的。把哈迪扶为总统后,沙特在也门又进行了重大的投入,因此被认为与伊朗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胡塞武装如此扩展势力,沙特无论如何是不能容忍的。于是,3月26日,在国内王位继承事宜告一段落后,沙特迅速组织阿拉伯多国武装,发动了针对也门胡塞武装的大规模空袭行动。
目前,也门正处于陷入新的大规模内战的边缘,加上地区内大国(沙特阿拉伯和伊朗等)和地区外大国(美国和俄罗斯等)直接或间接的介入,也门危机的前景充满了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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