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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家大村的幸福生活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当我深更半夜写下“幸福生活”时,那不过是睡醒后疲劳解除时一瞬间的觉醒,这体验来自2015年教师节当日在高密柴沟镇邱家大村近乎一个下午的行走。那个下午,我们走遍邱家大村的大街小巷、边边角角,以视觉为介质,以定格为内容,去发现一个村庄用点滴片段对幸福生活的诠释。邱家大村的大田里,以家庭为单位,零散着采收花生的人们。

我知道使用“幸福”二字必须慎重,因为人们并不总是处于幸福之中,作为生命体验,由各种不幸因素导致的痛苦感受往往比由快乐引发的幸福感受多,持续的时间也长。我也知道“生活”是个复杂的词,有时我们甚至说不清身处生活之中还是之外,因为生活并不仅仅由物质组成,更多时候,我们还需要活得心安。当我深更半夜写下“幸福生活”时,那不过是睡醒后疲劳解除时一瞬间的觉醒,这体验来自2015年教师节当日在高密柴沟镇邱家大村近乎一个下午的行走。

一个下午,对于从元朝末年就已立村的邱家大村,对于仅在明清两代即孕育过五名进士、数十名秀才举人的村庄历史,是段接近于无的时光。正如明朝官至吏部尚书的邱家大村人丘橓(丘同邱)一首诗中所言:“欲别诸君去,仍为半日留。虚堂延远岫,深树隐层楼。”他记下了“半日留”的幸福生活,拜会了高密家乡好友王介黎,在东园书舍放下羁绊,笑谈风月,拂袖浮生,得半日清闲。对于丘橓奔波官场的一生,半日虽是瞬间,却因可释怀的幸福感受,体验了诗意生活,赋诗抒怀,也让我感同身受——当然也感受到诗意中隐隐的人生忧虑——半日幸福,相比于漫漫生命之累,犹如登高望远长舒一口气般可贵。

丘橓的半日与我们行走在邱家大村的半日相距遥远,历史的墙壁已非日出日落能够穿透,我们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用冥想去触摸它的表面,体会它的温寒。那个下午,我们走遍邱家大村的大街小巷、边边角角,以视觉为介质,以定格为内容,去发现一个村庄用点滴片段对幸福生活的诠释。

那是个坐落在高密市五龙河东岸的村庄,由前邱家大村和后邱家大村组成,前后之间,只用一条水泥路隔开,非熟悉之人不能分辨,也无分辨的必要。村西村北,沃野良田,玉米即将成熟。村东大片白杨林,遮天蔽日,林下低洼沟渠交错,植物繁茂。村南柴沟镇工业园区和集贸市场,连片新式钢结构建筑,人来人往。村内房屋东西排列,房间距比其他村落略宽,胡同大都水泥硬化,院前花木菜蔬,干净整洁。红瓦房在那个下午,不时反射太阳的金辉。

这时候,如果你站上邱家大村的高处或浮在半空,会看到以下情景:一只斑鸠试图飞越村东高密“帝国”一棵最粗大的白杨树梢,流云很轻。邱大爷推起手推车,从村西花生地头的沙子路往家赶,他放慢了速度,因为他的漂亮小狗跟在后面。村南的居家大嫂弯腰割下自家小菜园的韭菜,放在垄上,闻到了屋前小院飘出的丹桂香味。前村的村支书邱书记喝一口用田七泡的茶水,扣好杯盖,准备忙里偷闲,去村前转悠转悠。后村村委会前篮球场的大柳树下,打够级扑克的男人们正在声讨出错了牌的“联邦”,旁边阳光下,两位中年妇女正在翻晒采收的花生……

而我们,已经找到阴凉,停好车子。不远处,一群小狗横穿马路,有公有母,由于忙着相互嗅对方的屁股而没有发出叫声。我被村庄路北落单的小房子吸引。我走到它面前。两间红瓦泥坯的低矮房屋,旧木柴门落了锁,是个看护房。只是作为象征性看护房的房屋要看护的是个菜园。其实我是被菜园吸引。我蹲在菜园引水沟的边上,仿佛看到一股清水流向菜地。树荫覆盖了我,也覆盖了菜地旁的小路。小路向北伸展,因为林荫显得悠长,那是一行香椿树。

我打量那片菜地,想象一种生活,设想那些菜是自己亲手种植打理的。辣椒不需要很多,三五株即可,细长的辣椒垂挂叶间,有的因为采摘不及变红了。白菜需要一畦,也可以两畦,分早熟和晚熟两种,晚熟的可存放到冬季。大葱多种两行,勤浇水,秋后取出,晾晒后贮存,可放至来年春天。时令的鲜菜当然要有,比如韭菜和花菜,最重要的是要种几畦茼蒿和小油菜,每日早晚大水漫灌,让它们长成水汪汪的样子,吃不完分给邻居。还有土豆、地瓜、芋头……

我在想这算不算幸福的生活,或这样的生活算不算幸福。如果算,应该还需要什么?一杯咖啡、一本闲书、一场爵士乐、一次无目的的远行或夕阳晚照中长久的凝视?恍惚中我走出菜地,走过马路,走向同伴们站立聊天的门楼。

门楼内,一对老夫妇坐在马扎上,手握花生苗,将花生一粒粒摘下,放入身边的白色塑料桶内。几乎满满一桶。一会儿工夫,大娘起身,把摘完的花生秧捆扎好,置放墙边晾晒,晾干的花生秧可作为柴火使用,也可用于畜禽饲料。大爷提起花生桶,放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品尝。花生新鲜,虽是旱年,依然颗粒饱满,香脆可口,嘴生清香。

邱大爷将手推车放在院内,骑上电动三轮,出了门,漂亮小狗跑步跟在后面。他要向村西骑过一片玉米地,再过一片玉米地,到达他家的花生地,将取出地面的花生拉回家。漂亮小狗跟随他来来回回,并不气喘。而村西南角另一位邱大爷的花生秧早已放倒在地上,他用的是另一种方法收取花生。一条口袋撑开在面前,邱大爷抓起一把花生秧,在探入口袋的木板上用力摔打,花生脱离了根,滚入袋内。口袋很快鼓胀起来。

邱家大村的大田里,以家庭为单位,零散着采收花生的人们。大多家庭种了花生,采收下来自己食用。收花生拉开了秋天收获和耕种的序幕,我看到忙碌的人们,因为忙碌聚集在一起,因为忙碌和颜悦色,或拔秧,或采摘,或晾晒,田地和街道,到处是晾晒的花生和花生秧,到处是为生活而忙碌的身影。

邱家大村的“别墅区”在村南,视线穿过两棵冬枣树,我们看到邱书记也走到了这里,割好韭菜的居家大嫂已经坐在她家门前的一丛翠竹下,专心将韭菜一根根摘干净,码放在马扎旁边。冬枣挂满果实,几乎垂到地面。我们进村,一贯“坚壁清野”,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寸草不留,便伸手摘那冬枣。居家大嫂抬头笑道:“吃吧吃吧,随便吃,反正不是俺家的。”话音未落,她的邻居,一位大娘开门出来,招呼道:“是俺家的,吃不完带点走。”这让我猛然想起尧头人民那家酷似退休干部的老大爷冲过来用对付日本鬼子的手法抢夺相机的情景,看来邱家大村人民由于解放得比较早,和善多了。

一阵阵轻微的桂花香中,邱书记含笑不语,盯着居家大嫂手中的韭菜。大嫂一边摘韭菜,一边也是含笑不语。这让我们好奇地围拢过来,盯着大嫂手中的韭菜看,似乎那把韭菜里有什么故事。当然,故事不是大嫂摘韭菜,而是邱书记在看摘韭菜的人。说笑一阵韭菜的吃法,大嫂终于摘完了最后一根,一手举着干净了的韭菜,一手提溜马扎,回去屋内。邱书记一看没戏,背手去了村委大楼。

风就吹过来了,黄皮的翠竹起了沙沙声,在夕阳里摇晃,竹叶镶上了金边,和路南菜地宽大的芋头叶,一高一低,起起伏伏地唱和。万籁将临,万籁有声。我们摇摇晃晃,追赶散落一地的黄昏,追赶着自己不断拉长的影子,走去村东那片白杨林。

那是片巨大的白杨林。万物在其中长大。林中一棵巨大的白杨树,人说这棵白杨树龄已接近五十岁,与我的年龄相仿。我绕过一条深沟,来到它面前,仰视并拥抱它。我只能抱住它树干的一半,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幸福,像几百年前丘橓感受的一样。如果说幸福是一种体验,那应该是来自对自我的认可和满足,来自不可视却可以触摸的生命内部。那一刻,我应该潸然泪下。

抱紧它,用一秒钟的闭目,让心跳停止一秒,就会明白,关于一棵树和一个无限黄昏的幸福。

2015.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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