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带给家桢的是史无前例的大灾难。“文革”初期,他就“家破人亡”了。他在失去亲人、失去自由的煎熬中,身心皆疲,免疫功能锐减。经过多年的折磨,到1975年,他病了,而且是重病。医院诊断的结论是乙结肠癌,住院后就立即手术。长海医院的医生经过十多小时的努力,干净利落地清除了全部癌肿,他总算逃过一劫。出院后,正当我俩沉浸在驱逐病魔的喜悦中时,真想不到病魔会再次在他体内作恶,就在第一次手术留下的伤疤还清晰可见时,他又病倒了,而且又是大病。这次生病的时间是1976年,那年,毛泽东主席逝世,在上海的文化广场设立了毛主席的灵堂,家桢从毛主席灵堂守灵回到家中就顿感身体不适。我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把他送到复旦大学附近的长海医院急诊室。医院诊断的结论是广泛性、糜烂性、萎缩性胃炎,这种病的唯一治疗措施就是手术切除。尽管我心有不忍,但也不得不在手术告知书上签上“同意”二字,满眼泪水地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这时候,我的心急剧跳动,仿佛要从喉咙口往外冲了。第二次手术整整进行了6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当医生告诉我一切顺利时,我悬着的心总算复位了。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手术也很成功,但对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来说,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进行了两次大手术,其后果就是元气大伤。从医院回到家后,为了使他能早日康复,就必须有个称职的护理人员全天候精心地护理他。这个护理员就是我。
在日夜陪伴、护理他的日子里,我俩交流的时间就多了,交流的话题也很广,有各自的经历,有各自的理想,有各自的喜怒哀乐,等等。因为他的经历比我丰富,所以总是他告诉我的要比我告诉他的多得多。记得有一次,我在不经意间提到:在1936年,你要是在导师摩尔根和杜布赞斯基的真情挽留下,留在他们的实验室从事遗传学研究的话,现在一定是个著作等身的著名美籍华裔教授了,也就不会落到进“牛棚”、挨批斗这般田地。这时候,他神色严厉、加重语气对我说:“想那些干什么?我是中国人,就应该承受中国人的命运。”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我,更没想到的是,我不经意讲的这句话,居然打开了他回忆的闸门。从那时起,他陆陆续续告诉我有关他的往事。在照料他的这段时间里,我竭尽全力,除遵照医嘱用药外,就是合理搭配膳食,使他能得到所必需的营养,以利早日康复,而他告诉我的是他反对列强侵略中国、科学救国的理想和回国报效祖国的经历。我对他的悉心护理有利于他的身体健康,而他告诉我的一切有利于我的思想升华。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