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行军到鲁南

1939年9月，抗大一分校在太行山上举行了毕业典礼。

在太行山时，曾看了总校文工团演出《大战平型关》，穿着现代衣服唱京戏，林彪成了主角。抗大一分校毕业时，我曾经写了诗剧《雪山草地》，在太行山演出。化学队的学员分配到八路军的三个主力师。我被分配到山东八路军115师，林有声分配到129师。陈耕国毕业分到了鲁西。

去山东的学员成立了“山东营”，营长鲁黎带队。由于没有部队掩护，下了太行山后，怎么也过不去平汉铁路。在太行山上，从这山可以望见那山，但下沟上山要走一天。山上人家吃水很困难，要用毛驴下沟驮水。有的地方就是收集雨水吃。我们在太行山上转了一个多月，下山住在河南林县。正好抗大一分校奉命迁到山东，我们就随一分校东进。一两千公里的路程，都是在敌占区夜行军，不敢掉队。我的脚板走肿了，开始走起来很疼，慢慢拄着拐棍走，走麻木了，也就没有感觉了。到了宿营地，用热水泡脚，再擦烧酒。到鲁南时，我的脚都走坏了。

由于每天赶路，一个多月不洗澡，每人身上都生虱子。行军到宿营地，我们一烤火就抖虱子，虱子掉到火上“噼里啪啦”地响。毛泽东在长征时，曾称虱子是“革命虫”。解放后，我在小说《战斗到明天》引用了毛泽东的这句话，却挨了大批判。

我们化学队行军时除了背一枝步枪，还要背个防毒衣和防毒面具。到了山东后，有次下雨，看见后勤人员把防毒衣当成雨衣穿，大家都很生气。

抗大总校在滕代远、罗瑞卿带领下，也从延安出发走晋察冀，从五台山下太行山。

我们和一分校路过冀中南宫，休息了两天。冀中军区开大会欢迎我们，还见到了宋任穷专员和杨秀峰等首长。我还记得当时周纯全校长致词的开头两句话：“大会在平原，人人都喜欢。”

进入鲁西，受到鲁西军区司令员肖华和115师独立旅旅长杨勇的欢迎。肖华当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又休息了两天，夜里行军渡过东平湖，跨过津浦铁路到了费县北面，转到鲁南趵突崮（抱犊崮）山区115师驻地大炉村。

大炉村在临（沂）郯（城）费（县）峄（县）四县边区。庄主万春甫是个开明绅士。他有一支抗日保家的武装部队，对八路军友善。115师陈光代师长和罗荣桓政委就将司令部设在他家院里。罗政委常与万春甫聊家常，说些抗日的道理。为了发展抗日武装，帮助他成立了四县边区联合支队，师部特务营派了一个连队帮助训练。

到了鲁南，生活很困难。抱犊崮山区全是山崮和石头，农民种地用石头垒砌梯田。由于饮水困难，土层稀薄，种小麦亩产几十斤，产量太低。所以多数都种花生和地瓜，还有些小米、高粱。老百姓吃的多是高粱煎饼。部队供给处要来的给养，大多也是高粱煎饼，有些还长了毛。有的同志讲怪话说：在延安动员时说山西吃得好，到山西说山东是渔米之乡。在庆阳吃白面，延安、山西吃小米，到了山东吃高粱煎饼、地瓜、地瓜干，什么鱼米之乡！这样做政治工作的是卖狗皮膏药。

我们在沂蒙山区打了几年仗，生活都很苦，吃了六七年地瓜。有时候还吃糝子、豆饼。伙食一天五钱盐、五钱油、一斤菜，一个月发一块钱津贴费。一天吃两顿饭，上午9点，下午等到天黑还在挨饿。

我生长在闽南，从小吃地瓜长大的，所以在山东吃地瓜还能适应（现在我每天晚上还是吃地瓜）。有时候没菜吃，地瓜切丝放点咸盐当菜吃。困难时每天下地找野菜，春天上树摘杨柳芽、榆树钱和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