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来斗去、炒冷饭、烙大饼,在“黑帮”身上挤不出更多油水,按计划进行清理阶级队伍。早在1967年,林彪和江青一伙为了彻底打倒刘少奇,掀起抓叛徒的恶浪,调查薄一波、刘澜涛、安子文等六十一个同志,按当年中央批准履行手续出狱的事件,诬陷他们是大叛徒集团!一时叛徒特务的帽子满天飞,凡是被捕的人,全打成叛徒;从国外回来或海外有关系,不是美蒋特务,就是苏修特务。
幸亏我在“文革”开始就被打倒,否则难免带上特务帽子。造反派曾责问我:为什么放弃国外的优越生活跑到延安?谁派你回来的?谁提供你旅费?他们还派人调查,找不到任何材料,没有穷追猛打。我们排没有抓打出叛徒特务,可按计划规定的时间不能白过,开会时总得有话说。于是无事找事,有人提出张立云参加革命前有问题,却拿不出证据。张本人作了解释,态度不好,引起大家不满。有人批评他自私自利,不够共产党员的标准,还举了两个例子:一说张每天到食堂打饭,总要从饭堂桌上倒些酱油醋带回家。别人有意见,他振振有词地辩护:你们在食堂吃公家的油盐酱醋,我为啥不能倒点回家吃?例二说每次发军衣,他个子矮小,却要领大号的,可以从衣袖和裤管上剪下几寸布。揭发者有声有色,引起满屋笑声。张某恼羞成怒,驳斥这是对他的侮辱,自己节俭行为,正是典型的布尔什维克的优秀品质。毫无自我批评的诡辩,还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更令大家气愤。于是有人揭发,说冬天将自己家没有吃完的饺子装满一饭盒放在窗台上,被风吹落不见了。两个月后到楼下和张某下棋,看见装棋子的饭盒,正是自己装饺子丢的饭盒。有人接着说,他叫孩子把几双破鞋去卖破烂,在院里遇上张某,张说鞋子还能穿,当破烂卖了可惜,便把鞋子要去。又有人说,在张某家中看见一条铁丝,串起百多个钥匙,曾开玩笑地问他:你捡这许多破钥匙做什么?想当小偷?又有人说,听张某的女儿说,爸爸每天夜里关着房门数钞票,像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
严肃的政治斗争开成嘻嘻哈哈的闹剧。张某人自视甚高,曾用“左”棍子,批打过两部军事文学作品出了大名,成了军中的理论权威。现在被大家嬉笑,弄得羞愧恼怒,又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往后有几个下午,我看见他在山路上看蚂蚁搬家,而且用草棍子拨弄蚁群,以此发泄怨恨。清理阶级队伍的会稀稀拉拉,众人大眼瞪小眼。我们几个被打倒的早就清理过了。造反派当然不愿清理自己人,有人看见风向要转,不愿意多树敌,可会议还得开下去,开始闲扯起来。有人提出同房的人打呼噜,害得他天天夜里失眠。接着有几人响应者,也提出同样的问题,说某人鼾声如雷,说某人呼噜像狼嚎,说某人打呼似狗叫……说来说去,全排竟有八位打鼾者。于是有人提议,将他们集中居住,得到大家的同意,排长向上级汇报得到批准。
八位打呼噜的人集中在一个大房间里,这一下可热闹了!有一天夜里我上厕所路过那间房子,只听见里面鼾声此起彼伏,甚是壮观!事情有利有弊。有些被鼾声打扰者得到安静,睡了好觉,但打鼾者却互相干扰。先入睡者响起雷声,后睡着却受不了,久久难眠,也体会到滋味。他们也在会上诉苦,要求单人独眠,却没有那许多闲屋,只得硬着头皮忍受。
清理阶级队伍的后期是“吐故纳新”。
什么叫吐故纳新?1968年《红旗》杂志第四期社论引了最高指示说:“一个人有动脉、静脉,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还要通过肺部进行呼吸,呼出二氧化碳,吸进新鲜氧气,这就是吐故纳新。一个无产阶级的政党也要吐故纳新,才能朝气蓬勃。不清除废料,不吸收新鲜血液,党就没有朝气。”
总政的干部全是从各野战军调来的共产党员,以后吸收少数知识青年,不是党员也是团员,只是个别干部和勤杂人员是非党群众。我们几个带黑帽子的,早在原单位支部大会上被“吐故”了,只是未经上级批准,尚留队未走。没有清除叛徒特务和阶级异己分子,无新“故”可吐,无新鲜血液可纳,全部时间在走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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