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变迁

戚静涛 新疆鄯善县中心小学校长

2 0年春，由于父亲的工作变动，我家从农村举家迁入县城，住进了县城东边一套独门独院的土坯平房内。

县城的居民设施条件相对农村好多了。首先是有自来水直通厨房，干净卫生，不用再去坎儿井边担水吃，省去了许多辛苦；其次是有专门的煤炭储存室，能有效地防止煤炭的风化，保持了院子的干净；第三是房子有三个独立的单间，能让孩子们有自己的个人空间。

母亲在新家里里外外转了七八次，合计了半小时，之后对新家有了详细的打算，开始指挥我们开始布置新家。母亲指挥我们东西怎样安置，分配了我们各自的住处，从早晨一直忙到晚才算初步安排停当。第一顿晚饭时，大家都忙活了一天，又累又饿，无人说话，只有吃饭的声音。

突然，母亲停了筷子，她叹口气说：“这房什么都好，只是没有一个菜窖，不像个过日子人家。”

在我们乡下，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一个菜窖，它是必备的。一般挖在院子的僻静处，夏天用它冷藏食物，冬天用来贮藏过冬吃的白菜、土豆、萝卜等蔬菜。

父亲说：“到秋天挖一个不就成了，别想了，快吃饭。”

“哪有地方？这城里的院子小。”母亲说。

“买个大冰箱不就齐了。”妹妹说。

母亲瞅妹妹一眼，没再说话。那意思是说：多嘴，钱呢？

城里的生活丰富多彩。大商场、大超市、图书馆、电影院、青少年文化宫、市民活动中心，从物质文化到精神文化，都是农村不能比的，我们一家愉快地生活着。一眨眼秋天到了，我家小院花坛内的菊花开得金黄灿灿，引来了数十只蜜蜂和七八只蝴蝶在院子里飞舞。小院内生机勃勃，无比美丽。

国庆节长假的第一天中午吃饭时，父亲突然宣布：“今天下午全家所有人员都要参加劳动，挖掉院子里的花坛，建一个菜窖。”

我坚决反对：“花坛是用来种花的，美化生活，改成菜窖后院子成了什么样子？”

“花能吃还是能喝？”母亲反问我。

物质决定意识。我知道自己的话轻如鸿毛，毫无意义。这是父母早已合计好的。毕竟既省钱又能吃好饭对家来说是第一大事。

说干就干，父母决定在花坛上建一个长2米、宽1。5米、深2米的菜窖。

首先是母亲把花坛内开得正艳的金灿灿的菊花连根铲掉，再经过我和父亲连续三天的挥汗如雨后，一个美丽的花坛终于在那年的秋天变成了我家的菜窖。

入冬后，放进了2 公斤白菜、1 公斤土豆和80公斤萝卜。

此后的几年里，菜窖不论冬夏都发挥着它的作用，只是一进院门就见一个大土包，春夏秋冬满院都是灰土土的，还有一个大大的黑洞窖口，让人觉得怪难受。

2 5年夏，院子里常常飘有一种淡淡的酸臭味。最终妹妹寻味找到了发源地——菜窖口。我循着梯子下了菜窖，见至少有80公斤白菜、40公斤土豆、30公斤萝卜坏在那里。而且，这种吃不完冬菜坏掉的事件，前两年已连续发生过。

“去年买的冬菜基本上都没动过，”母亲说，“今年再不买冬菜了。”

“花钱买臭味闻。”妹妹说。

“干脆把菜窖埋掉算了。”我说。

刚好那天姐姐在家，也帮忙说：“现在冬菜吃不了多少，买一点放在墙角就够对付的了。再说，冬天满街都是新鲜蔬菜，能吃多少‘老三样’？”

母亲在我们全家的劝说下点了头，不过不是填上，而是改成渗水坑。在原窖口上留一个小孔，把家常污水倒进去，这样污水就不用跑到院子外面乱倒了。

“妈，咱家也搞精神文明建设了。”妹妹说。

“这叫会算计。吃不穷，喝不穷，不会算计一辈子穷。”母亲说。

“妈，你算计来算计去，不会想到将来不用买冬菜吧？”姐说。

“真不敢想。”妈望着我们三人说。

更让母亲想不到的是，她的渗水菜窖在当年夏天就又失去了作用。因为县城全面启动了居民住房安装下水道的工程。

菜窖终于没有任何用途了。开春后，母亲带领我和妹妹忙活了一天把院子搞得平平展展。父亲从街上买来10棵品种颜色各异的月季花栽在“菜窖”上。后来，又买了2 块砖围起来，又建成了一个小花坛。

当年，那些月季花长得叶肥、枝壮、花大，从春天到秋天，一直美化着我们的生活。

城市建设日新月异，仿佛一个少年，一年一个样地变化着。居民楼栋栋在城市里崛起，漂亮的居民小区一个个连成了片。最终，我家的独门土坯房小院，像一帖土黄色的膏药贴在居民小区的边上，很是煞风景。

2 8年，城市建设规划终于将我家的小院列进了拆迁范围内。

2010年，我家也搬进了120平方米的大楼房。借搬家之际，我们淘汰了所有的旧家具家电，并对房间进行了装修。楼房不仅有暖气、管道天然气、上下水、闭路电视，就连光纤宽带网络也进入了我家。

父母也在这一年光荣退休了。忙碌了一辈子的他们退休后闲不住，主动承担了楼前绿地的浇水除草等活儿，晚上父亲还承担了小区内治安义务联防巡逻工作。

冬天，父亲让我给他买了八个大花盆，填满土杂肥，搬进楼房的阳台上，种上了橡皮树、鸭掌木、桑叶牡丹等高大的花木，让我家阳台的冬季也一片葱绿，生机勃勃，美化着我家的生活。

2011年春节，忙碌了一生的父母，决定让我陪着去乡下看一看老邻居、老同事，见原来的家已荡然无存，立在上面的是由援疆对口省市援建的一排整齐的抗震安居民房，回来后父亲感慨万千不停地说：“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

我的家就这样不停地变迁着。

只是她越变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