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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变迁记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老房子到新房子,是一种变迁,是父亲向往美好并努力而为的见证;新房子到老房子,那是一种怀念,是我们一家曾经艰苦努力的象征。有时候我也在迷惑,到底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呢,还是一方人成就一方水土?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存在着无数的一方水土,那一方水土中又存在着无数的家庭。也正是这样千千万万的人、千千万万的家庭将一方水土的梦想得以保存,得以延续,使这千千万万的一方水土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刘子虚 新疆吐鲁番地区文联工作人员

太行山山脉西部绵延起伏的群山里,一条条路像黄土高原上常见的树一样蜿蜒着伸向远方,一座座隐藏在林荫绿叶中的村庄就像树上结出的随风招摇的串串果实,红艳艳地勾引着过往的行人。我的故乡就是那颗结在树梢上得到阳光雨露最多的果实,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显得娇俏迷人。

故乡背山临水,草木葱郁,一年四季中有三季是钓鱼休闲的最佳场地,余下的冬季还是滑冰冬泳爱好者的天堂。在村子南端,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串院子,离河岸不足三米的那一串便是我家,确切地说是我家的老房子。说它是老房子,也还算不上,因为崭新的砖瓦梁栋出卖了它的年龄;说它是新房子,也算不上,因为墙体下是乌黑的与土地连在一起不愿分离的地基。所以,村子里其他人都叫它是我家的新房子,而我们更愿意叫它老房子。

老房子承载着我们一家的希望,也见证着我们一家的奋斗。

新世纪初,还在老房子里住着的时候,奶奶就经常叨叨她小时候或父亲小时候的事情,说她是如何上山砍柴的,父亲是如何下河摸鱼的,说她和父亲、叔叔、姑姑在这间屋子里如何生活才成就了这样一大家子,才有了我们弟兄三个能听到她讲故事。我们弟兄几个听着故事,感叹他们仿佛生活在另外的世界,如今能讲故事给我们听是搭乘特殊班车穿越时空过来的。

两年后,我们一家搬到村子中间,一大家人分成了两小家,也就很少能听到奶奶的叨叨。倒是看着父亲逐渐佝偻的身躯,感觉母亲逐渐粗糙的手掌,第一回意识到时间的可怕,体会到生活的困难艰辛,知道自己稚嫩的肩膀将要承担什么样的担子。而老房子就在那里空着,只有过年的时候贴几幅春联,表明一大家子没有忘记它。老房子自己也仿佛表示着永远年轻,七八年的风吹日晒雨淋竟然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只有斑驳欲落的墙皮和满院疯长的枣树向我们展示着这是一座已经荒废的院落。

在这期间,尤其是2 3年、2 4年一家人最困难的时候,父亲也跟奶奶商量过老房子处置的问题,父亲说要是有人能出到合理的价钱就可以处理掉了。奶奶坚决不同意。奶奶说,你没有看到你还有个弟弟,我还有三个孙子?父亲听完奶奶的话后就再也没有动过要卖掉老房子的念头。在父亲的心里只有念书才能出人头地,才算得上正道。然而,苍天弄人,弟兄几个书没有读进去多少,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学会了一箩筐。父亲曾指着老房子对我们说,你们看到那房子了吧,将来你们没出息的话,现在的房子还是现在的房子,怎么都不会变。我们弟兄几个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事情,于是我来到了祖国的边陲,两个弟弟学了汽修。

如今的弟兄三个,我生活在一座小城里,谋得一份稳定的工作,衣食住行算得上温饱;两个弟弟在县城靠前几年学的一身手艺开了一处修车摊子,倒也过得衣食无忧,其中一个已结婚,前几天喜得千金。而奶奶和父亲母亲在家里依旧种着一亩三分地,不过将以往的骡子换成了拖拉机,依旧操心着我们兄弟,时不时地打个电话,或者专程看望一下;依旧每年给老房子留几幅对联。而老房子终究没有在长年累月的商量和变迁中保留住它苍老的面容。2010年之后,老房子跟着家庭的变化逐渐褪去了斑驳,换来了新颜。

父亲一直有借着家乡的山灵水秀开一家农家乐的想法。把老房子改成一座专门供人休闲娱乐的院落,不必专门侍弄,倚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做些农家小菜,招待几位固定的客人,也算是老房新用了。动工之后,老房子仿佛在一夜之间焕发了青春。斑驳的墙体拆除,换上新砖;原来的青瓦揭去,安上红色的方片瓦块;原来的五间房子统统隔开,成了一套连着一套的小小标间;建起浴室、卫生间,装上太阳能热水器,把姑姑从城里买来的被褥床单一条条摆放整齐;整理掉疯狂生长的枣树,在树荫下撑起几张圆的方的桌子;原来的篱笆大门劈开当了柴火,取而代之黑镶金大门。整个老房子便成了世外桃源。

老房子的这一切变化,让我感到震惊,也使我有些不敢相信。一是不敢相信变化快得让人咋舌,二是不敢相信父亲会有这样的魄力。在我印象里,父亲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家的潮流,不去变通,大家做什么,父亲也做什么,大家改行做了什么,父亲还在那里做着什么,而且父亲做事的时候总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习惯。带着这些疑问,我瞅着老房子,满脑子不可思议,又不自觉地感到自豪。

我在给老房子贴春联的时候问父亲时,父亲说:“你们几个都大了,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一个大家子成了一个更大的家子,每天那么多眼睛看着我呢,我再不做些事情不是让别人笑话老子不如儿么?”说着说着,父亲就笑了,满脸的胡子在寒风里抖动着。我也笑了,已经不再稚嫩的声音和着父亲,树上的雪花扑簌着落在地上。

如今,我站在祖国的边陲小镇那林荫小路上回望东方太阳升起的时候,总会想起故乡那座老房子,想起父亲的话,想起一家人在一起商讨置办建材的场景。老房子到新房子,是一种变迁,是父亲向往美好并努力而为的见证;新房子到老房子,那是一种怀念,是我们一家曾经艰苦努力的象征。也许,不论叫老房子还是新房子,就这样才是最好的。毕竟,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人又回报着这一方水土。

山西卫视曾经开办一个栏目——《一方水土》。从晋北走到晋南,从吕梁进入太行,山山水水中生活的人们用古老的道理坚挺着走来,不断改变着周围的世界,不断创造着属于自己的历史。有时候我也在迷惑,到底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呢,还是一方人成就一方水土?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存在着无数的一方水土,那一方水土中又存在着无数的家庭。这些家庭中的每一个人,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生老病死,都在秉持着祖先留下的精神,坚持着自己的梦想,不屈于被时代的波流淹没,努力把持着方向,在浮浮沉沉中浩浩荡荡地走向大海,走向东升的曙光。也正是这样千千万万的人、千千万万的家庭将一方水土的梦想得以保存,得以延续,使这千千万万的一方水土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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