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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遭遇

时间:2022-01-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九六三年十二月,我当选为嘉兴县第五届人民代表,并列名主席团。徐书记听了我“叹苦经”后,当场批示让房管部门帮助解决住房。一九六六年“文革”之初,红旗京剧团被拆并到湖州。一九六七年文化系统当权派游街,有红旗京剧团团长卞韵良,锡剧团团长陈菊林、副团长沈天伦,评弹团团长胡天如等。在关“牛棚”期间,有一次我们这些“牛鬼蛇神”被押到南湖边上集合。一九八三年八月撤销嘉兴地区行署,嘉兴市、湖州市分别改为省辖市。

文革”遭遇

从一九六一年初到当年的夏季末,红旗京剧团在上海大世界演出,三个月一期,共演两期,正好是半年。一九六二年春节前,剧团接到上级通知参加浙江省慰问团,去舟山、宁波、象山、石浦、鱼山岛向驻军部队演出。虽然仍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部队的伙食不受影响,早餐肉丝面、蛋炒饭、肉包子、粥,应有尽有。午餐八个人一桌,有酒有肉;晚上和中午一样,饭后每人还有两只苹果,或两只梨、橘子。睡觉的宿舍有哨兵站岗。

一九六三年十二月,我当选为嘉兴县第五届人民代表,并列名主席团。这是党和人民给予我的荣誉,也是对我解放以来从事文艺为人民服务事业作出成绩的肯定。在旧时代,我们艺人毫无政治地位可言,只有共产党新中国才对艺人予以关心和重视,称艺人是党的文艺工作者。从一九六二年开始,剧团每年春节前后一个月去浙东各地部队慰问演出,受到战士们的欢迎。一九六五年那次慰问演出回嘉兴后,嘉兴县委书记徐永三、县长樊家禧、副县长沈如淙宴请剧团全体演职员,徐书记说剧团为嘉兴争了光,问我有什么困难,我说剧团从成立以来一直自负盈亏,不拿政府财政一分钱,经济上没有困难,就是团部和演员都没有房子。水路班子的生活早就结束了,现在也没有从前那种供戏班用的大乌篷船,所以解决剧团的房子问题很头疼,租房总不是长久之计。徐书记听了我“叹苦经”后,当场批示让房管部门帮助解决住房。没过几天,我和艳霞还有团里的张指导员去少年路看房子,是以前精严寺的藏经阁,房管所拨给几间让我们作为团部,由我们夫妻居住。藏经阁西南侧有十二间草房棚,剧团花费一万三千元改建成砖瓦平房,因评弹团借给我们一千多元,所以其中一间归评弹团,十一间平房作为演员宿舍。剧团有了安居的住所,我心里的高兴劲儿没法说,本想从此和大家一起好好干,在演出水平上再提高一步,谁知一年不到,厄运就降临到我和艳霞头上,我们夫妻俩被剥夺了唱戏的权利。

一九六六年“文革”之初,红旗京剧团被拆并到湖州[1]我被造反派赶出藏经阁,搬迁到梧桐树街房管所出租房去住,只有一间十六平方米的厢房,一楼一底,没有自来水,用水要到街上的公共龙头,生活很不方便。这些倒也罢了,令人难以承受的是我所受到的冲击。我的罪名是“反动学术权威”、“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金艳霞也受冲击,她的罪名是“三开分子”,造反派说她在国民党时期、日本人时期(抗战沦陷区)、刘少奇文艺黑线时期都是挂头牌花旦,吃得开,所以叫“三开分子”。造反派指责我是“反动学术权威”,主要是说我拜周信芳先生为师,其实我只是学麒派,和周先生本人从未接触过。一九六七年文化系统当权派游街,有红旗京剧团团长卞韵良,锡剧团团长陈菊林、副团长沈天伦,评弹团团长胡天如等。因沈天伦当过国民党的兵,就说他是“兵痞”。他个头高,挨打最多。其他的人都是九十度鞠躬。游街到工人文化宫,像冲军一样两个胳膊反扭冲进去,站在台上接受斗批,大家心里都很害怕。我偷眼看到会场上“整党内走资派”的大幅标语,心想我是党外的,不用怕。可是造反派斗批我们时却不管党内党外,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我们每个人脖子里都挂了二三尺见方的木牌,低头,九十度弯腰。我在被斗批时也挨了打,下巴磕在木牌上,疼得钻心似的。

游街斗批后,我们被关进“牛棚”(少年路团部)。当天夜晚,我听见眠床底下簌簌响,一看是个人躲在那里。这人也是个造反派,他们内部有人追打他,他逃到这里来了。当时真是一片混乱,几分钟前你还是革命群众,几分钟后因为一个所谓的“历史问题”,你马上被揪出来变成了“反革命”。我看那人面相老实,也怪可怜的,就指点他从后窗跳出去,通过一条夹弄走勤俭路回家去。

刚开始关“牛棚”时,我们还可以回家。后来造反派不准我们回家,吃、住、睡都在“牛棚”里,每天接受审查,早、晚都要向毛主席像请罪,背语录、唱语录歌。越剧团有位演老生的演员,她背语录总是上句不连下句的,可是只要开口唱,头头是道,一字不错。大家私下里开玩笑说、谁叫我们都是靠唱戏吃饭的呢,从前的艺人不识字照样把大段大段的唱词背下来,到舞台上唱得一字不漏,这是祖师爷给的吃饭本钱呀。从此,凡是逢到向毛主席请罪时,有不少人都提起精神,嗓子洪亮地唱语录歌,样子像在台上演戏。

在关“牛棚”期间,有一次我们这些“牛鬼蛇神”被押到南湖边上集合。我悄悄对锡剧团团长陈菊林说:“菊林,有问题就讲,要坦白。”不料被造反派知道,反诬我让陈菊林不要坦白,当场打我十多个耳光,脸肿得像猪八戒。金艳霞和我在一起,她被造反派打屁股,罪名是我与菊林说悄悄话时,她为啥不报告。打我耳光的人叫某某,他是菊林的学生。菊林也受某某的迫害,曾投河自杀未遂。菊林是唱小生的,他的夫人陈杏珍是头牌花旦。

我事后知道,是某某告的密,我和菊林说话时,她在边上。

从南湖回来后,我们十多个“牛鬼蛇神”每天去人民剧院门前挂牌示众一个钟头,然后去扫马路。

当时嘉兴文化系统的造反派有不少是各剧团的演职员,我们团里的某某是场面(吹喇叭、打鼓),他从上海带回来烧戏衣的信息,所以嘉兴文化系统造反派也大烧戏衣、图书、传统戏的唱本、剧本。评弹团团长胡天如会画画,收藏许多古字画,造反派一边责令他烧,一边围坐成一圈弹起琵琶弦子大唱毛主席的《送瘟神》:“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把胡天如弄得哭笑不得。我的那只象牙鸟笼,就是被造反派小头头某某一脚踏扁,加上富堂、三喂两只鸟笼,还有钟鸣钩子,现在起码值五十万元。我收藏的一箱子蟋蟀盆被砸碎。我父亲的《风波亭》行头也被付之一炬。我在遭受斗批期间,被打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在民丰造纸厂会场,斗批结束从会场出来,我扶着电杆木喘气,走不动,一步一挪,走到少年路团部足足花了两个多钟头。这次批斗我的罪名是唱了《斩韩信》。我为自己辩护,说这个戏的脚本是刘公阳给我的,是传统戏,大家都在唱。结果,挨打就更厉害了。

从一九六六年冬天开始,我和金艳霞每月都只拿生活费四十五元,一直拿到一九六八年底。一九六八年,金艳霞五十岁,被转业到香烟店当营业员,我去找有关负责人说情,说艳霞从小唱戏,没有文化,做营业员算不来账。结果被照顾分配到东栅镇塑料橡胶厂当工人,从此告别舞台。

我因四十岁正值壮年,倒是没有被赶出剧团。

【注释】

[1]一九四九年五月,建立浙江省人民政府第一区专员公署,署址湖州。湖州、嘉兴为二专辖市。一九八三年八月撤销嘉兴地区行署,嘉兴市、湖州市分别改为省辖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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