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群体在寺院的组织结构中具有比较明显的分层,但从僧人在藏民社会中所具有的宗教意义来看,可以划分为普通僧众、格西、活佛这三类身份。格西,汉文意为“善知识”,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的宗教学衔,也指经过长期的清苦修学而获得这一学位的僧侣。格西在佛学知识领域具有颇高的专业水准和身份,因而在藏民的意义世界中有着很高的地位和威望。活佛,藏语称为“朱古”,意为化身,即藏传佛教中的转世尊者,在信徒中享有崇高的宗教地位。[12]在藏民的宗教生活中,普通僧众、格西和活佛分别扮演各自的社会角色,他们发挥的社会功能在程度和内容上都各有差异。
普通僧众尽管宗教地位远低于格西、活佛,但其在藏民社会中仍然享有比较高的社会地位。僧人的地位在家庭中表现得十分明显:家里最尊贵的座席始终是为僧尼保留着的,其次才是父母和其他长辈的,“在每家每户的经堂旁,都有一间最洁净、也最神圣的房间供家中和尚、尼姑居住或请和尚念经时居住,家中的和尚、尼姑负责供水、烧香等,在没有和尚或尼姑的家庭,才由家中地位最高的人承担”[13]。僧人如此高的社会地位是与他们承担的社会职能分不开的,他们不仅每年必须参加东竹林寺的重大法会和自己本地“安曲”的法会,而且会经常被藏民请到家中念经。在奔子栏地区,正月里每家都必请和尚来家里念经一次,拜佛、烧香、念经以求佛祖保佑全家来年丰收、幸福、平安和吉祥。在婚礼、葬礼等重大家庭事件上或者遭遇生病、车祸等突发变故时,都会请僧人来家里念经,念经的规模、程序和所念的经书针对不同场合各有不同。僧人由念经而获得的供养并没有固定金额,往往由所去家庭的经济条件和意愿决定,绝大多数僧人并不在意供养数额的多寡。
格西是藏传佛教的学衔名称,僧人需要花费20年左右的时候学习“五部大论”才能够考取格西学位,若再复习6年“五部大论”就可以成为大格西。格西是藏传佛教中最高学识的象征,也是有志向的僧人为之奋斗的目标。虽然在很多寺院都可以进行“五部大论”的学习,但并不都可以组织格西的考试。除西藏外,甘肃、四川都设有格西的考点,可是云南藏区没有寺院设置格西考试,因此当地的僧人曾纷纷赴西藏三大寺学习,其中一部分考取格西归来。民族宗教问题长期以来是国家政策导向的重要考量,2008年拉萨发生“3·14”打砸抢烧暴力事件之后,各藏区开始执行属地管理的原则,云南藏区僧人赴西藏学习受到了政策的禁止。其后,很多僧人转而赴印度学习,在境外取得格西学位归国,同样需要20年左右的时间。另有一部分僧人选择学习完“五部大论”后去北京高佛院进修3~4年,参加藏传佛教高级学衔的考核,取得国家认证的格西学位。
东竹林寺的格西大部分在当地佛学院学经班或尼姑寺教书,尤其是赴印归来的格西佛学造诣较高,大多成为佛学院和尼姑寺的老师或校长,也有一些成为东竹林寺的“堪布”。以学识见长的格西们往往是传播佛法的重要力量,藏民会请他们讲经,通过他们来学习佛法。藏民在请格西到家里诵经时也要做慎重考虑,如果只是小事情或需要念的佛经比较简单就只请普通僧人,遇到重大事件或普通的僧人没办法念诵的经文时才会请来格西,用当地人的话说这也是对格西的一种尊重。
寺院的活佛与高僧大德在僧人群体中享有较高的宗教地位,也发挥着最为重要的社会影响力,他们常被冠以“仁波切”的称号,受到藏民们的普遍尊重和爱戴。“仁波切”是藏文(rin-poche)的音译,意为“珍宝”,指价值高贵的东西,“常用于藏传佛教的上师以及活佛等的敬称”[14]。东竹林寺寺庙管理局局长指出,能被称作“仁波切”的活佛首先应该是“无我”的,一切为老百姓服务的活佛才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其次,卜卦卜得比较准的、能够驱灾治病的活佛,也受到藏民们的尊敬;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有知识的活佛,活佛的学识往往是使他得到人们敬仰的关键因素。东竹林寺历史上存在穹古活佛、噶达活佛、鲁主活佛、扎唐活佛、通堆活佛、巴卡活佛、设孜活佛、觉立活佛、设依活佛9个活佛转世体系。东竹林寺的活佛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大都被迫还俗,但与普通僧人不同,还俗之后活佛的身份并不会改变。目前寺内只有一位17岁的噶达活佛,在迪庆佛学院噶丹·东竹林寺分院学习佛法。还俗之后在当地比较有影响力的活佛包括2015年5月圆寂的扎唐活佛、书松的设孜活佛以及巴卡活佛。
一方面,活佛构建了藏民的信仰体系,成为他们藏传佛教信仰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如在奔子栏地区深受敬仰的一位四川的法海活佛,他是曾做过达赖喇嘛转世灵童候选的“子堆甲瓦”即子堆活佛的转世。当地人普遍认为,能够进行时轮金刚灌顶的人,除了达赖喇嘛本人以外只有法海活佛一人,法海活佛曾于20世纪50年代和90年代初两度在当地举行时轮金刚法会。奔子栏地区每家每年要举行一次“点千盏灯”的法事活动,在佛堂供奉一千个糌粑坨,点起一千盏酥油灯,届时要请活佛或高僧到家诵经。[15]据奔子栏村民讲述,每年秋收之后春节以前大家农闲时,会请活佛来为大家讲经,讲七八天,在村子里的经堂举行,很多人都会去,年轻人因为工作忙去得比较少,江对岸四川的人也会过来参加,一次有300~400人,由下社提供饭食。讲经的内容主要是告诉大家怎么做好人,比如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不要做坏事,不要光想自己,等等;在环境保护方面,要保护神山、水源,要保护动物,江里不能打鱼,等等。
另一方面,活佛在藏民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无法替代的角色。当地人每年都会拜访活佛,向活佛敬献哈达并奉上钱财或其他供品,请活佛打卦,预测他们一年的生活情况,或咨询一些生活问题。如巴卡活佛每年春节都会回到奔子栏,届时会有当地人陆续前来拜访。活佛通常不为村民诵经,诵经一般请和尚或者仓巴[16]来主持。很多活佛通晓藏医学,如历代的扎唐活佛都经营着位于水边寺的藏医院,当地的藏医药因为扎唐活佛而闻名遐迩;设孜活佛家里本身是藏医药传习所,自己精通藏医学,平时也会为人打卦算命。一些经济条件比较宽裕的家庭,在孩子出生以后会找活佛和有威望的高僧来起名——“家长郑重其事地把孩子抱到活佛或高僧那里,举行简单的起名仪式,主人带来哈达及砖茶等礼物,接着活佛念经,最后对孩子说一些赞颂和吉利的话后,才起名字”[17]。一位僧人家属指出现在这样的事情也很少了,有时候要去向活佛要一个名字,但是活佛给的名字并不一定会用,只是请活佛给点福气。
此外,活佛也会在社会治理中贡献力量,尤其当政府的管理措施失效时,活佛可以凭借自己的威信与声望对社会行为进行良性引导。东竹林寺寺管局局长提到,奔子栏地区曾频繁出现在金沙江边用鱼雷炸鱼的现象,政府屡禁不止,结果活佛在当地宣讲过之后就没人再去做了。在社会有较大影响力的活佛通常会担任一些社会职务:已于2015年5月圆寂的十七世扎唐活佛生前曾任西藏自治区政协常委、中国佛协西藏分会常务理事、德钦县佛协名誉会长;十二世设孜活佛现任迪庆州政协副主席、迪庆州佛协会长、云南省佛协常务理事,历任州人大代表;四世巴卡活佛现为云南省、州、县佛协常务理事,任州、县政协委员、德钦县佛教协会副会长。在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上,活佛们也做出了巨大贡献。东竹林寺的重建并形成如今的规模,离不开巴卡活佛付出的努力;前世噶达活佛则推动了跳神仪式的传承;已故的扎唐活佛曾亲自出钱从西藏请来专门的教师到当地传授藏医藏药,他也为藏文和壁画艺术的传承做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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