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为什么要追问“根本问题”?在此,“借用黑格尔的语言,一个核心概念在各向度上的充分展开,就是全部理论。再借用西美尔的类比,一旦康德开始追问‘自然如何可能’的时候,他就写出了《纯粹理性批判》;当西美尔追问‘社会如何可能’的时候,他写出了一系列‘社会理论’的基础论文”[15]。当我们追问“媒介记忆如何可能”的时候,我们就可能写出一本媒介记忆理论。
媒介记忆理论(media memory theory)是传播学、媒介学与心理学、认知心理学交叉与混合形成的一种新兴理论。
早在公元前5世纪,“悲剧之父”——古希腊诗人埃斯库罗斯就曾说过“记忆乃智慧之母”。英国著名哲学家培根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世界上的一切知识都只不过是记忆。”但是,媒介记忆在媒介研究和记忆研究领域却是被长期忽视的“根本问题”,直到最近几年才被学界正式作为一个“根本问题”进行研究。
这一学术转变既是个体记忆、集体记忆、社会记忆和历史记忆、新闻记忆、文化记忆及世界记忆、国家记忆、地方记忆整体互动、交叉混合之后的科学发现和必然结果,也是人类进入媒介社会和传播时代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和客观挑战。媒介、大众媒介特别是网络和新媒体不仅成了人类记忆在新闻传播、历史记忆和文化传承中所必备的空间载体与海量容器,而且使我们的生活体验与知识的分享、传播突破了往日记忆时间与空间的障碍,并且仍在不断地拓展和塑造着人类记忆的新时空和新思维,悄然地改变着人类记忆的方式、方法和存贮介质。
21世纪,人类记忆已经顺利地由3.0时代过渡到4.0时代。新时代数字革命的各种记忆特征正日益显现,媒介记忆已经成为一个必须积极面对的世界问题,研究媒介记忆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也有切实的现实意义。
1.媒介记忆理论研究的理论意义
本书主要从四个方面展开媒介记忆理论研究。
一是致力于媒介记忆理论体系的建构与论证。全书既有媒介记忆理论方面总体性的论述,也有媒介记忆时间、空间维度和媒介记忆内在机制、外在关系的研究;既有媒介记忆的历史考察、现实观察与未来展望,也有媒介记忆从1.0时代到4.0时代演进过程及其规律的描述和探索;既有媒介记忆中各种记忆疾病和记忆问题的“病征”分析和“病因”探讨,也有针对这些记忆疾病和问题提出的治疗性或补救性的方案和对策。
二是致力于将人类所有记忆活动置于媒介记忆活动的平台之上和媒介记忆研究的框架之内进行分析和研究。在研究中,始终将媒介记忆理论视为人类一切记忆研究的核心和纽带,论述任何记忆都必须联系媒介记忆理论进行分析讨论,从而使得媒介记忆及其他记忆研究有了主导和主线,内容也更加集中有序,避免了以往记忆研究缺乏焦点、重心和过度分散的弊端。
三是以记忆研究的视角重新认识媒介,以媒介研究的观点重新解释记忆。传统的媒介研究习惯于将媒介视为信息传播的载体以及影响受众与社会的工具和手段,很少关注记忆问题;而记忆研究的重点则放在“皮肤之内的世界”。媒介记忆研究是对媒介功能与效用的重新定位与全新认识,也是对记忆应当承担的更多的社会责任与传播义务的再挖掘。
四是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创新意味的观点:(1)“媒介记忆”不能表述为“媒介与记忆”,也不能理解为“媒介的记忆”,而是“媒介即记忆”。“媒介”“记忆”是一体化和融合性的,二者密不可分。(2)媒介记忆是个体记忆的延伸,是集体记忆的平台,是社会记忆的枢纽和桥梁,是历史记忆和文化记忆的载体和动力,是各种记忆矛盾的“压舱石”“协调人”和“缓冲器”。(3)媒介既是记忆的载体,也是记忆的主体;既是记忆的守护者、捍卫者,也是记忆的破坏者和革新者。(4)如果说“媒介是人体的延伸”,那么媒介记忆就是人类全部记忆的拓展和“外包”。媒介记忆过程就是信息采集、理解、编辑、存贮、提取和传播、遗忘的运作过程,十分类似于个体记忆经历的认知、评价、选择、再现的变奏过程,只是它的过程更加复杂和难以掌控。(5)世界变了,记忆犹存。即使传播全球化不能把“历史记忆”全部抹去,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任何刺激也会在瞬间将其激活,使“历史记忆”成为当代社会记忆和媒介记忆的热点和焦点,甚至有可能演化和上升为国家记忆和世界记忆。(6)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忘记历史的民族没有未来。在媒介记忆伦理道德的空间中,没有为了宽恕和原谅而选择遗忘的权利,更不允许与政治和商业合谋而抹杀、歪曲和篡改历史记忆。(7)当下,大众媒介的信息采集、加工、制作、传播功能正在慢慢退化,相反,媒介作为个体记忆、集体记忆、社会记忆的“仓库功能”和“银行功能”却在缓慢强化。个体、集体和集团等社会成员和团体现在已经完全可以通过记忆“外包”的形式,将自己需要保存和记忆的内容上传到媒介空间,并随时随地提取和使用,而将原先记忆省下来的时间和精力用于信息的生产和知识的创造,从而使媒介记忆的过程发生了革命性的逆转和变化。(8)21世纪的媒介问题主要是记忆问题。媒介记忆正不断介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建构与完善群体记忆与社会记忆的重要途径和手段。特别是随着网络传播和新媒体的兴起,以及云存贮和大数据技术的广泛运用,媒介记忆功能正在发生蜕变,媒介记忆重心正在发生转移,媒介原先的信息生产中心正在逐步演变为信息记忆中心,信息传播中心正在逐步蜕变为信息提取中心。人类的个体记忆在转向媒介记忆之后,现在又在加速转向数字记忆、融合记忆、立体记忆和全球脑记忆。
2.媒介记忆理论研究的现实意义
媒介记忆研究在现实层面的意义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有助于“纯化”和“清洁”媒介记忆。作为记忆的主流媒体——大众传播媒介,必须要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历史使命感和专业主义精神,要尽力记忆那些有价值、有意义和有用的信息,而忘记那些无价值、无意义和无用的特别是有害的信息;要尽力记忆那些反映时代潮流、历史进程和社会变化的重要事件和相关信息,也要适当记忆那些反映社会民生、体现社情民意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信息;要记忆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活动中取得的重大成就、突出贡献、辉煌业绩及其经验,也要记忆那些重大或较大的事故、失误、失败及其教训。大众传播媒介就是要严格遵循真实、客观、公正的媒介记忆原则,媒介记忆就是要努力通过多媒介负载、多渠道传播、多形态呈现、多符号反映社会的实际情况和真实信息。
二是有助于“深耕”和“善用”媒介记忆。理解是记忆之父,记忆是智慧之母。媒介作为个体记忆、集体记忆、社会记忆的“仓库”“银行”和各种记忆信息交流、传播的桥梁和枢纽,进行科学研究不仅能够极大地提高和扩大媒介记忆的存贮效率和传播效率,而且能够通过“深耕”和“善用”媒介记忆生产、创造出新的更多的记忆成果和精神产品,使媒介记忆服务并服从于人类的文化传承、信息传播、知识创新和社会进步。随着媒介记忆进入4.0时代,媒介记忆研究将指导媒介记忆活动与大数据、云计算、云存贮、网络与新媒体等最新的传播科技结合,创造出更加丰富多彩的媒介记忆介质、记忆形态和记忆内容,从而为“深耕”和“善用”媒介记忆提供更加广阔的空间和更加美好的未来。
三是有助于“保护”和“治理”媒介记忆。在世界范围内,媒介记忆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完整、科学的记忆系统工程。不同的国家及其不同的媒介组织、媒介形态,都有着各不相同的媒介记忆标准、格式和版本,媒介记忆的空间、场域和形式更是五花八门,因此媒介记忆往往是混乱的、无序的,不仅有信息爆炸、信息污染、信息虚假、信息失真、信息毒害等信息危害,而且还有媒介失声、媒介失忆、媒介健忘、濒危记忆、离奇记忆、隐私记忆等记忆“疾病”。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往往被媒介漠视、遗忘,原本清晰的记忆可能会被媒介模糊、扭曲,一些根本不存在的记忆甚至会在媒介空间中横空出世,从而抹杀历史记忆、混淆视听。这些都需要通过传播学和病理学的分析提出更具针对性的记忆“保护”、“治理”和“治疗”的方案或解决途径。
媒介记忆是21世纪全球传播学界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美国部分高校的传播学系已有近三分之一的老师正在从事与媒介记忆相关的研究;当下,中国媒介记忆研究也是如火如荼,发展迅速。目前,迫切需要对媒介记忆的概念、对象、范畴和目标等进行科学界定和深入探讨,以便形成学术交流的话语体系和媒介记忆研究的共同场域及愿景,由此不仅能扩大传播学研究的范围,深化认知心理学研究的内涵,而且能够集聚世界范围内的知识精英共同面对人类在21世纪和记忆4.0时代的各种挑战和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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