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于边缘的数字记忆

对于今天的人们而言，信息的存贮几乎成为所有数字化设备的一项基本功能，并且我们还在不断地设计各种不同的设备和装置来帮助我们记忆。但是在数字化时代的早期，计算机作为唯一的数字化设备，其仅有的功能是信息的处理和交流。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更像是一台计算器，它没有单独的存储器，所有的指令只能保存在内存当中，内存中的信息在断电后即被清空，而信息则被保存在最原始的打孔纸带上。在随后的发展中，计算机的存贮功能才开始凸显，人们开始认识到提升计算机的存贮能力是与提升其计算能力同等重要的工作。恰如人们将计算机称为电脑，这种以“人脑”为对象的比喻，意味着数字化设备是拥有记忆功能的信息存贮装置和拥有数据处理能力的中央处理器的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中，记忆能力相较于运算能力始终处于一种追赶的发展状态，虽然存贮的容量在不断翻倍、体积在不断缩小、速度也越来越快，但是较运算能力的提升而言存贮技术的发展在一段时间中是滞后的，甚至曾经成为计算机发展的“瓶颈”。

因此，在计算机诞生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存贮和记忆是相对稀缺的，数字记忆也并没有上升为一种主要的记忆形式。在数字记忆诞生初期，人们还是习惯于手写的书信、印刷的图书、冲印出来的相片和那些保存在胶片上的电影，数字记忆在那段时间被置于相对边缘的地位。人们运用计算机处理和保存文稿、加工音乐和图片的根本目的并不是将它永久保存在计算机当中，而是通过打印、冲印、转录等各种信息输出手段将其再转存于传统的记忆存贮介质上。以0和1为编码的数字记忆虽然已经诞生了，但在那段时间，传统存贮介质的低廉成本、便携易读以及呈现效果都是数字记忆所无法超越的。

1.数字记忆的有偿服务模式

计算机最早的存贮设备是打孔机，打孔机能够通过在纸带上打孔的方式来存贮信息，带孔为1，无孔为0，信息通过光电扫描输入计算机进行运算。如果按照这样的方式来保存文档或照片，所消耗的打孔纸带可能以万吨计，所耗费的成本更是不可想象。“1956年，世界上第一款硬盘驱动器RAMAC 350问世，看上去像是一个空气净化器，重量达到了一吨，存贮容量仅为5MB，当时的售价超过5000美元（时值人民币13000元），可谓天价。”^[45]也就是说，数字记忆在早期所面临的是高昂的价格与有限的空间，而且这样的高昂价格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没有人会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用数字化的方式去保存。技术的发展也就带来了数字记忆。

这也就形成了数字记忆中最为基础的商业模式——空间和服务的有偿销售模式。在该模式中，个人、企业或组织为了满足自身信息存贮的需求，进而购买信息存贮的相关产品和服务。譬如，美国希捷科技公司（Seagate Technology）、西部数据公司（Western Digital）等企业分别从事机械式硬盘的生产和销售工作，而仅机械式硬盘每年全球的销售就有4.5亿～4.6亿块，整个市场规模在400亿美元左右。当然，机械式硬盘还仅仅是存贮设备行业中的一个部分，我们今天的存贮设备还包括固态硬盘、光盘、磁盘以及各种不同类型的存储卡等。人们已经习惯于为自己的存贮需求支付成本，而企业也通过不断推进技术的发展，增加存贮设备的容量、提升性能，来满足人们不断增强的数字信息存贮需求。

除此之外，数字信息的存贮还发展成为一种服务，个人、企业或组织并不直接购买存贮设备而是通过租赁或购买服务的方式获得信息存贮的空间和相应的配套服务。譬如，企业通过租赁的方式获得服务器上的存贮空间，将自己网站信息放置在服务器的硬盘上，用户可以通过互联网来访问这些信息。而空间提供商不仅要保证存贮空间中信息资源的安全，还要保证这些信息能够及时和高速地被用户获取。出于技术、人力和成本等方面的考虑，中小企业或个人很多时候将信息存贮和管理这部分工作外包给专业企业，进而获取更为经济、高效的数字信息存贮服务。

2.数字记忆的免费服务模式

互联网时代似乎什么都是免费的，美国学者克里斯·安德森提出了“免费经济学”，他指出：“‘免费经济学’的兴起是由数字时代的科技进步来推动的。就像摩尔定律所指出的趋势，电脑处理器的价格平均每18个月就会降一半，而网络宽带和存贮器的价格下降的速度更快。互联网的作用就是将三者融合在一起，在科技的三重作用下加速价格下降的趋势。处理器、宽带、存贮器构成了价格下行的三驾马车。因此，决定在线生意的成本趋势都和这相同，那就是向零点趋近。”^[46]“价格不断趋于免费，因此，网络经济的最佳策略是先人一步推行免费。”^[47]数字存贮的免费模式也开始加入其中，譬如新闻门户网站为我们提供了免费的邮箱，为我们免费保存几乎所有的邮件往来记录。浏览器软件非常贴心地帮助我们将收藏夹信息、填表信息、登录账号等众多数据资源保存在云端，这样我们不必再用大脑去记这些繁杂的内容。社交网站也是如此，它帮助我们保存和好友之间的聊天记录，保存我们发布的每一条信息。数字记忆的免费模式一方面与其存贮成本下降有关，在过去的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存贮技术的发展速度是相当惊人的，机械式硬盘的容量增加了100万倍，服务器磁盘的容量提升了36万倍。“伴随着物理存贮器的性能不断提高而来的是，存贮器价格不断下降。1993年时，1兆字节的存贮器价格约为1美元；到2010年，这个价格下降到不足1美分。”^[48]但另一方面，即便数据存贮的成本不断下降，数据存贮的支出依然不可小觑。因此，免费的空间往往类似于一支诱人的广告，吸引人申请免费空间的邮箱，在用户查阅邮箱的同时增加网站的流量；抑或是一种贴心的服务，让用户不断将记忆交托给网站，从而增强用户黏性；甚至是一种运用数字记忆手段对用户的捆绑，当用户所有的好友信息都被某个通信软件所把控的时候，当用户所有的生活记录都存贮在某个社交网站的时候，或者某款财务软件掌握着用户历年的消费记录的时候，这种捆绑的关系就已经形成，并且随着时间的延续而更加强化。但在这个阶段数字记忆并不是整个商业模式的核心，譬如浏览器提供“登录助手”的功能，帮助用户记住不同网站的登录账号和密码，其目的是完善软件的用户体验，从而在竞争中获得优势。数字记忆在这里依然处于边缘地带，是一种有效的补充和辅助，但并非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