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宋故董府君墓志铭》

郑　祎

《宋故董府君墓志铭》1986年7月出土于宁夏彭阳县古城镇古城村硷沟门的北宋墓葬中，志石为黄细砂石质，呈长方体，长0.95米、宽0.70米、厚0.11米。边缘四周线阳刻卷草纹。志额正中楷书阴刻“宋故董府君墓志铭”8个大字。志文竖书阴刻行体小楷，除左下角残损12字外，余皆清晰。凡22行，满行28字，共498字。末尾落款为：乡贡进士辛泳书，京兆杜宗彦镌字。墓志现藏于彭阳县文物管理所。志文记述了墓主董怀睿（1010—1089）从家贫经商到富甲一方的经历。赞扬他“性善好施，乐于助贫”的品德和他“治家有严，用爱必均”的长者风范，以及他“为人沉静厚重，非善人长者不与之交”的操守，为人处世尊崇的道德准则。志文“国朝元丰四年，兴师灵武，每帅军，须未闻少有难色，”证实是年他参与了宋夏战争。此乃墓石的重要价值所在。现录志文如下，残损无法识读的字用“口”代替。

宋故董府君墓志铭

乡贡进士王渐撰

新授绵州录事参军王济题额

君讳怀睿，字仲思，姓董氏，其先安定人。曾太父、大父、父皆不仕。父』讳义训。自父徙家于镇戎之东山，今为东山人。府君以元祐四年四』月十日终于家，享年七十有九。以元祐六年闰八月四日卜葬于城之东』北史家掌祔先茔也。前妻子宗亮泣书其行，来以请余，以姻好之故，』不敢辞以不能，乃为之叙。次云府君生十三岁而孤，事母以孝，至于昏』晨定省，未之或阙。少服贾，往来西蜀，颇历艰险。家贫每独立营生事。治家』有严，用爱必均，故无异服，厨无异膳，奉身尤约薄。熙宁间，两遭凶欠，常』出栗以赈饥民。国朝元丰四年，兴师灵武，每帅军，须未闻少有难色，常』以有余复赡诸孤。君为人沉静厚重，非善人长者不与之交，是非不入』于耳，纷华不悦于目。平居惟好礼宾，辟园圃起台榭，植花木以自适其□。』晚年尤能养寿，康强有若壮者，里閈称之。临终尚戒其子孙曰吾起□□』贫，今生产稍完，汝曹为吾善守，勿蕉坠也。语讫而将寐者，遂卒□□□。』终而神色不乱者，盖亦寡矣。君两娶，先曰李氏，再亦李氏。二男□□□』用，少亡；次曰宗量。女一人，适王遘。孙男一人曰豫，孙女二人。长适□□，次适进士梁宪。呜呼！君虽不学而有是美，余亦不得而略也。故为之。』

君之为人兮性则有常　既严于家兮又善于乡

有德有寿兮令名愈芳　庆流于后兮子孙其昌

卜兹新　兮东北之冈　篆铭幽石兮以示无疆

乡贡进士辛詠书　京兆杜宗彦镌字

《宋故董府君墓志铭》的出土对研究宁夏南部山区和陇东地区的政治、经济、军事及建制沿革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现就与该墓志铭相关问题浅析如下：

一、镇戎军

志文提及“自父徙家于镇戎之东山”中的“镇戎（军）”、“东山”即今固原城﹑彭阳老城，涉及宋代在本地区建制。宋时为加强中央集权，废地方政府，实行军事管理。分天下为十五路，后为二十三路。至道元年，原州、高平县具废。置镇戎军，属陕西路，领三城。即彭阳、平夏、怀远。彭阳城领乾兴、三圣、三川、高平、东山（今古城）、定川、熙宁七寨并开远、张义二堡①。建炎四年（1130），镇戎军陷于金，后升为州。至金时，东山寨升为东山县，属镇戎州②。从墓志文推断，董怀睿生前乃富贵之家，应住在东山寨（今古城城址）内，死后葬于城郊东，与其墓石出土地相吻合，并反证今古城城址即宋金时的东山寨（县）。史料又有同样的佐证，据《元丰九域志》载：县“咸平二年（999）置东山寨，军（镇戎军）东四十五里。”明《固原州志》东山寨条：“在州东四十里，宋咸平中置……元改为广安县。”

二、宋夏灵武之战

灵武（州），宋时西北边防重镇。宋与西夏争夺的焦点。咸平五年（1002），西夏攻占灵武。宋神宗元丰四年（1081）西夏发生内乱，梁太后当政，秉常失位被囚。宋廷乘机出兵西夏，以30万之众五路大军进逼西夏，旨在一举荡平西夏政权。五路大军分别从河东路、鄜延路、环庆路、熙河路、泾源路发起进攻，这就是志文中所称的“兴师灵武”。其中泾源路副总管刘昌祚所率5万人，沿宁夏南部的葫芦河（清水河）北上，兵锋直达灵武（州）城下，对西夏造成很大威胁③，董君当在泾源军中，从“率军”二字，知其为一名下级军官。然而，由于宋军将领不和，指挥不当，又适逢冬季，西夏采取“坚壁清野，纵其深入，聚劲兵于灵夏，而遣轻骑抄绝其馈运，大兵无食，不战而困”④的战略，使这次宋夏之间规模最大的一次战争，以宋军惨败而告终。墓志扼述了墓主人参与这次战争的史实。

三、墓志形制

墓志之作大抵始于东汉，定型则是南北朝时期，隋唐至宋盛行。墓志是从地面树碑发展而来，起初在碑额题款，四面连刻志文。志砖是墓志的最早形式，并在以后广泛使用，大多为下层人士。中高级官员大都用石质墓志。董君仅一富商亦使用方石墓志，这在本地宋墓中当属少见。

四、志文书法艺术

董君墓志铭的碑刻艺术亦当弥足珍贵。上横额“宋故董府君墓志铭”8个大字柳体刻雕，苍劲有力。志书行楷相间，笔法圆润遒劲，深得王曦之《圣教序》之真谛。从结体形态看，刀法细膩，点画传神，变化有致。如志文中7个“人”字各不相同，神采迥异。另外，个别字迹又显魏碑刚健之遗风，如第5行、第6行中的“东”和“元”就特别显明。展示了书法家诸类旁通的艺术功底。

注释：

①《宋史·地理志》卷八十七

②《元丰九域志》卷第三

③④《宋史·夏国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