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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东川铜业崛起的历史

时间:2022-01-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而东川铜矿资源与国家需求成功链接之后,东川铜业已经不再是一个地方产业,东川已演变成为全国性的矿产中心和铜材供给基地。雍正四年东川划归云南管辖,东川从“矿禁”地区转变成为“矿禁”的例外,矿业开发政策的区域性限制得以解除。同时,东川地方官吏积极鼓励垦荒、兴修水利,招徕移民,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成为东川铜业开发的人力和经济基础。

李中清先生曾说:明清时期“西南的采矿业并非自发的、内部成长起来的经济发展的产物,而是有计划、有管理体系、并由行政当局控制发展的结果”[237]。清代东川铜业发展是一种国家资源开发行为,是国家政策、行政、财力支持下的发展。因而清代的东川,许多特殊的政策和管理,都是为了促进铜业发展而置,这使东川类似于一个矿业特区。

对东川社会经济发展而言,虽然本地有丰富的铜矿资源,但其消费量有限,大规模的铜矿开发,对东川自身而言,没有条件,也没有必要。对云南而言,云南、澄江、临安、楚雄等府的铜产足以满足云南全省的需要,全国的“铜荒”并没有在云南上演,故亦没有大规模开发铜矿的必要。恰恰相反,铜产量增加之后,资金与销路成为困扰云南地方官吏的难题。而东川铜矿资源与国家需求成功链接之后,东川铜业已经不再是一个地方产业,东川已演变成为全国性的矿产中心和铜材供给基地。

清代东川铜矿业的辉煌是一个经过多年不断积淀的结果。雍正四年东川划归云南管辖,东川从“矿禁”地区转变成为“矿禁”的例外,矿业开发政策的区域性限制得以解除。自康熙三十七年至雍正八年(1698—1730年),长达三十余年的政治体制变革,使东川从土司领地逐渐转化为流官管理的郡县,扫除了东川大规模铜矿开发在政治上的障碍。同时,东川地方官吏积极鼓励垦荒、兴修水利,招徕移民,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成为东川铜业开发的人力和经济基础。当这一切条件成熟后,东川铜业迅速崛起。

官府对矿区进行严密的管理。铜厂的具体管理由厂员负责,厂员与其所属之书记、巡役、客课、炉长、硐长等,组成一套矿厂管理系统,负责管理铜矿的采炼、工本发放、税课征收、余铜收购、产销统计、矿民管理,以及矿区社会治安和司法讼狱,代表政府执行管理职责。如汤丹、碌碌二厂,其厂员由云南省内各府中选派同知、通判充任。后来又派东川府通判驻汤丹,专门处理司法案件。在东川府会泽县向化里,这一方圆不足百里之地,集中了清代三名县级官吏。政府并非小题大做,实缘矿民过多,会泽县知县无法常驻管理。数万名矿民,其人口登记、来往稽查、案件处理均由矿厂管理系统来完成。

不纳粮、不服役、不当兵,这是清代对矿民的特殊政策,他们独立于一般“花户”之外。如乾隆《东川府志》所列,四里八乡烟户之外,“又各厂共二千四百零四户”[238]。矿民不属于花户,自然无需纳粮、服役,也不需承担兵役。虽然东川大部分矿厂均位于向化里,但此书却将矿民单独列出,表明这部分矿民并不属于会泽县管理,而是由负责厂务的同知或通判进行登记编册。同知、通判与知县的级别基本相同,其所辖政区级别基本一致,故将两者所管人口分别列出。

乾隆十六年(1751年)之前,东川铜厂由东川府知府管理。专任设立之后,东川府知府便督促厂员,负责监督全府铜务和运输京铜的职能。乾隆二十七年,原任东川府知府方桂丁忧,云贵总督吴达善奏称“查东川府系新开夷疆,界连川省,夷猓蠢顽,且有鼓铸钱文,承运京铜之责,关系綦重,必须勤干熟练之员方克胜任,今于通省知府中慎加遴选,非现任夷疆要缺,即人地不宜,实无可调之员”,最后不得已将昭通府大关同知刘垿升补东川府知府[239]。按清代官制,同知从五品,知府从四品,刘垿从同知到知府可谓连升两级。也许确实没有同级知府可以调任东川,才以同知升任。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原任东川府知府李豫因朱一深案被参革职,云贵总督彰宝奏:“查东川界连黔蜀,该处苗疆,矿徒杂处,管理铜厂钱局,并承运各路铜斤,较为繁剧,例应在外拣选调补,必须老成干练,熟悉铜务者方为有益。兹臣与抚臣李湖悉心拣选,一时难得胜任之员。”不得已派道员署理知府。“缘滇省各道并无空缺,现值东川府要缺需人,彭理老练精明,其素性认真办事,不徇情面,于铜务又所熟悉,伏恳圣恩,即以彭理补授东川府知府。”[240]道员的官职要高于知府,但为了铜务与铜运,彭理屈居知府之位,只因他“熟悉铜务”而已。

萧文言可能是清代东川铜业中最为传奇的人物。乾隆四十五年,云贵总督福康安奏言:“窃查云南东川府知府陈孝升参革,遗缺需人署理,经前署督舒常等饬委现署迤东道之候补道汤雄业暂为兼摄……。臣等伏查东川一路额运京铜三百余万,而滇省铜厂半在该郡,转输调剂责任綦重,全在知府得人,方克有济。候补道汤雄业兼摄以来,虽未贻误,但该道现署迤东道缺,所有曲靖、昭通两府所有铜运均经该道,……该道转办京铜限迫,正当紧急之时,核载查催事务繁冗,再于兼摄府掾,未免顾此失彼。查省委管汤丹厂之候补知府萧文言才具优长,办事勤干,管厂十年,铜务实为熟练,汤丹厂又即在东郡,应即改令该员署理东川府事。”[241]萧文言管厂十余年,铜务娴熟,因此由汤丹厂员升任东川府知府。次年,又因办铜出色,被赋予“加衔具奏”的权力,以示表彰[242]。作为知府的萧文言,按例本应早就被送部引见,但因铜务紧急,不得不一缓再缓[243]。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因东川府安插土目跟役脱逃一案,萧文言本应被降调别处。但由于东川办铜缺人,经云贵总督富刚一再奏请,萧文言被改为革职留任,扣限四年开复,继续督办东川铜务[244]。时人檀萃亦言:“(云南)以办厂著名者,东川则萧君文言,宁台则曹君湛,皆因办铜功,一进东川守,一进顺宁同知,大府倚之,如左右手,谓之萧曹。曹为天长人,萧为江都人,……萧之盛先曹,曹没十余年而萧仍如故,近始劾罢,而移永昌守。”[245]光绪《东川府续志》将萧文言列为循吏:他奏请用官府铜本买马,设立马行,由行户以官马运送铜斤,解决东川至昭通陆运问题。同时,奏请东川改食川盐,成为运送铜斤驮马的回头货物,减轻行户的负担[246]。萧氏后因办理铜务贻误被参,乾隆六十年(1795年)降调永昌府知府,前后经理东川铜务近二十年。而这二十年正值清代东川铜业发展的第二次高潮时期,萧氏功不可没。

道光八年(1828年),云贵总督阮元奏称:“窃照滇省东川府附近之汤丹等七厂,每年额办京铜三百七十余万斤,为数甚巨,其厂开采年久,硐深矿薄,采办非易,今缺该管厂厂员经理安协,以免贻误。往前原归该府监管,近年另行委员管理,原以专任较专,期于厂务有益,无如委员仅司厂务,并无地方之责,未免呼应不灵,以致历年办铜俱形短绌。察看情形,必须仍归东川府就近管理,庶可得力。惟查现任东川府知府玛克唐阿于铜厂事务素未谙练,未便责令经理。臣等与藩臬两司再三筹酌,东川府本系调缺,自应拣选熟谙厂务之员,相互对调,以资整顿。”遂将熟悉厂务的开化府知府丁锡群调任东川[247]。自此以后,东川铜务改由知府专管。每任东川府知府必须熟悉铜务才能胜任。如咸丰元年(1851年)调楚雄府知府汪之旭任东川府知府,云贵总督吴文镕奏称:“查该府界连四川,汉夷杂处,政务殷烦,且经管汤丹等厂,年办获铜三百数万斤,为数较多,全赖厂员经理得宜,以免贻误。臣等与藩臬两司于通省应调应升知府内逐加遴选,就现居要缺,即人地未宜,实无合例堪以升调之员。惟查有升补楚雄府知府,尚未引见之汪之旭……”[248]汪之旭熟悉铜务,成为其选任东川府知府的首要条件。

东川铜的销售更加受到官府严格的控制。课铜作为矿税上交官府,余铜被官府以官价收购,用于抵消预发工本。在乾隆十年(1745年)之前,东川所产铜斤的销售被官府所垄断,矿厂仅负责铜矿的开采和冶炼。乾隆十年之后,虽然允许一成铜斤通商,但大部分产品仍为官府所控制。官府以其掌握的铜斤转销各地,满足中央与地方货币铸造的需求。这种经营模式,虽与新中国成立后的计划经济不尽相同,但利用价格剪刀差剥夺矿民所创造的利润,官府垄断产品的运销,通过计划性调拨满足全国各地的需求,这些特征却与计划经济时代的国家有相似之处。

清代东川铜业的诸多特殊政策,是为了促进、稳定铜的生产,以满足中央及地方的资源需求。为此,官府在东川实行了许多优惠条件,进行着特殊的管理。尤其是东川府知府的人选,上可用道员,下可用同知,只要熟悉铜务、善于管理之员皆可任用,即使因其他事获罪,亦可留任继续管理铜务。由此可见,东川实际上已成为清代的矿业特区。但是,这一特区也给东川带来了诸多的问题,如官府控制下的利润分配、矿民入不敷出的经营状况以及铜业开发留下的环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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