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馅饼

“报纸这样卖力推销，肯定不是好东西。”

1992年1月19日，上海贴出海报，宣布股票认购证开始发行，所有银行、信用社和证券公司有售。报纸上刊登了大幅广告：“一次购买，全年使用。”人们反应冷淡。有人说，“报纸这样卖力推销，肯定不是好东西。”一位老太太眼睛一花，把股票认购证当成存款单买回家，花了3000块，受尽家人的奚落。人们记得，早几年深圳第一只公开发行的股票“深发展”上市时，无人问津，无奈之下，政府官员带头购买。

几天后，国务院副总理田纪云到深圳证交所视察，开口就说：“股票是个好东西！”^[1]

“我们要公平，我们要股票。”

1992年“8·10深圳股票风波”中游行者所举横幅之一。^[2]

当年5月12日，上海浦东股民康柏华因炒股亏损6400元，自缢身亡，被媒体称作“股市第一位殉难者”。

康柏华追悼会上，一批在股市上发了大财的大户纷纷给康的家属捐款，捐了10多万元。

《投资者》杂志公布了一对炒股夫妻的私房话：

“明天再跌怎么办？”

“既然是市场，价格总会有升有跌的。”

“好，听你的。把电视打开吧，看看《开心今宵夜》。”

杂志主编鼓动读者：“其人其事，其情其景，会激发您奋勇投入其中，还是畏而退避三舍？选择吧！”^[3]

“纯粹的经济动因酿成眼前这样一场波澜壮阔的群众聚会，真的是像政府说的‘由少数坏人煽动’的吗？在中国难道还有什么力量能在几天之内把百万人从全国各地调集到深圳吗？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今天，看不到亿万民众市场经济意识的觉醒，忽视了全国各地沸腾的投资热情。在奔泻而来的洪流面前，深圳这个单开的闸门，又如何承受得了这雷霆万钧之力？”

1992年8月10日，深圳“股疯”，广州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学者卢晓媚在日记里如此写道。接下来一段话是：

站在人如潮涌、群情激愤的深圳市街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为今日中国人日益觉醒的经济意识而激动，为民主意识在争取公平投资机会中所显示的巨大力量而振奋。一个社会若没有亿万民众为追求经济利益产生的冲动，没有为保障公平竞争而设立的民主制度，社会的进步人民的富裕只能是幻想。深圳股市的狂潮应该说为我们的政府昭示了这一点。不过，在这块古老的大地上，无论是经济的政治的变革都是这样艰难!^[4]

拍卖

1992年4月25日，上海水晶宫娱乐总汇，200多人把一个小舞厅挤得水泄不通，中国大陆首次无形资产拍卖开场，拍品是12个总市价6000元的BP机号码。

上海拍卖行总经理林一平反复做工作，才说服了上海通讯开发总公司的郑总经理，对方破例拿出12个BP机号码交给他拍卖。

参加这个拍卖会要买门票，5块钱一张。消息公布后，门票一天内全部卖光。

拍卖会上，参拍者的竞标牌是用扇面糊成的，拍卖槌则用红木的小榔头手工改成。林一平作为拍卖师，模仿美国电影里的拍卖情节。

拍卖槌落下去，第一个号码就从底价300元拍到了2900元成交。郑总经理一高兴，宣布给每人送瓶饮料。第一个底价1000元的中文机号码拍到了11000元，郑总经理兴奋不已，再次宣布赠送每人两张25元的舞票。

12个号码总共拍出76000元。^[5]

当年10月11日，北京，中国大陆首次国际拍卖会敲响第一槌。有位台商携巨款而来，声称：决不让外国人买走一件中国珍贵文物！^[6]

2009年2月，法国佳士得拍卖行的一场拍卖会，拍品包括圆明园流失文物十二生肖兽首中的鼠首和兔首铜像。中国商人蔡铭超以3149万欧元拍下了兔首、鼠首，但事后未付款。蔡铭超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不会付款。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每一个中国人都会站出来，我只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7]

2013年4月，法国皮诺家族宣布向中国无偿捐赠鼠首和兔首。^[8]

有奖销售

1992年，河北人梁英芳租了一辆客货车，车上安了一个高音喇叭，穿梭于各个县城和集镇，卖洗发香波和袜子。喇叭里不停广播：买东西能免费获得奖券，大奖是彩电。

一个厂长一口气买了2000块钱的洗发香波（一块多钱一瓶），中了一个石英钟、一条毛毯，还有几十双袜子和几十支圆珠笔。^[9]

当年11月5日，河南原阳县城“天上掉馅饼”：哈尔滨一家化妆品厂和黄河大厦联合搞有奖销售，请来一架直升飞机，在黄河大厦上空撒作为宣传品的电子表和毛巾。飞机超低空飞行时，撞到大厦上边的铁柱子上，坠毁后爆炸起火，造成33人死亡。^[10]

现在，“恭喜您中奖了”的短信招人骂：骗子，去死。

“现在我们的‘倒爷’还太少太小，应该鼓励更多的人去做‘倒爷’，把生意做大一点，而且做到国际市场上去，成为‘国际倒爷’。”

1992年，时任广西壮族自治区主席的成克杰在《中华工商时报》发表文章《应鼓励更多的人去做“倒爷”》，文中如是说。

这一年，北京红桥市场的30个商贩，组了一个“经商考察团”，由红桥工商所工作人员带队，远赴俄罗斯，试了一回国际倒爷的水。

考察团中，年龄最小者才16岁。商贩们带上大包货品，乘飞机到哈尔滨，转火车到满洲里，换汽车后到贝加尔，再转火车到赤塔。

中国倒爷们在赤塔掀起了一场抢购风波。一商贩喜不自禁：“若解决了车皮，我一天就能当个百万富翁。”^[11]

2000年，成克杰因受贿4000余万元被处死刑。有人评论：成克杰不愧是“理论联系实际”的行家里手，他自己就是广西最有权势的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