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我进入龙山初中(台湾称“国中”)就读一年级。此前,在李登辉的主导下,已通过“修宪”改变台湾地区领导人产生的方式,从经由“国民大会”间接选举,改成“自由地区”(即台湾地区)的人民直接选举,任期改为四年。1996年,李登辉挟着高人气,当选首届直选出来的领导人。因此到了1999下半年,新一届的台湾大选的人选也开始浮现。
当时新闻最热的话题,就是曾经“情同父子”的李登辉和宋楚瑜,为了选举正式决裂。在李登辉的操盘下,推出连战而非宋楚瑜代表国民党参选,声势如日中天的台湾省长宋楚瑜,决定自己以无党籍身分投入选举。那一年的台湾大选,最后共出现了宋楚瑜、连战、李敖、许信良、陈水扁五组参选人,但所有媒体的焦点,则都集中在可能胜选的连、宋、陈三人身上。
那时,反李登辉的民众大多支持宋楚瑜,宋楚瑜因而成为反李登辉势力寄望的“救世主”。(后来宋楚瑜又与李登辉和解,则是后话。)然而,国民党却在选前最后关头,请出了形象一向非常好的台北市长马英九喊话,呼吁不希望陈水扁当选的民众“弃宋保连”,集中选票投给国民党提名的连战。
最后开票的结果,证明了是扁宋对决,连战的得票还远远落在后头,国民党分裂,陈水扁渔翁得利,这激怒了大批反李登辉的民众包围国民党中央党部,要求李登辉辞去国民党主席以对败选负责。台北市长马英九到场安抚民众,却被愤怒的民众砸了一身鸡蛋,市政府的新闻处长、马英九最亲密的心腹金溥聪立刻挺身护驾,留下了经典的画面。
很多人问,如果那次的大选结果是由宋楚瑜当选,台湾的未来是否会大大不同?但历史无法重头,也无从验证。
对我来说,那场大选更大的意义,是启发了我的政治意识。当时代表新党参选的李敖,直接提出“一国两制”的政见,认为这是邓小平为他的同学蒋经国量身订做的安排,台湾人可以得到最多利益,给了我相当大的震撼。记得李敖还在电视上开了一个叫作“挑战李敖”的节目(后来李敖说观众太笨,没资格挑战他,又改名“李敖挑战”),把台湾政治、两岸关系分析得非常透彻。我和爸爸天天一起看李敖的节目,有时也互相辩论对李敖言论的看法,竟就这样从一个不谙政治的孩子,慢慢对复杂的蓝绿统独开了窍。
一年后,我成立个人网站定期发布时论,并且在语文课要求的作文、公民课要求的剪报作业里,认真地写下我对时局的认识批判及政治抱负。此外,我还在每天学校的“联络簿”里,留下了一篇篇的少年政论。按台湾中学的要求,“联络簿”必须载明每天的小考成绩及回家作业,写完后再给家长过目签章,老师如果有什么要和家长联络的事,也可以直接在上头留言。当时,我就读的龙山初中还规定,每天必须在联络上写一篇简单的日记,并附有“心情画板”一栏供学生挥洒涂鸦。
这一多数学生眼中的苦差事,却成了我天天发表议论的园地,当中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对当时台湾政治的评论,而一旁的“心情画板”,往往也是关于政治的讽刺图文。有次各班联络簿送训导处抽查,训导主任看到我批评她的日记,反倒对我能将联络簿写得这样精彩惊叹不已,特别表扬我如此认真的态度。
我读初中的那些年,正是台湾第一次政党轮替,民进党刚刚执政的岁月。处在台北市相对“草根味”的老社区艋胛,龙山初中的校园很早就掀起“去中国化”的风潮,一些教公民、语文的老师,都在课堂中有意无意地灌输“台独”的观念。整个社会的舆论、新闻报道,也逐渐形成一种服膺于民进党意识形态的“政治正确”。
2001年,以李登辉为精神领袖的“台湾团结联盟”成立,被国民党开除的李登辉,祭出比民进党更“独”的诉求来打击国民党、制衡陈水扁,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从那时起,媒体开始习惯以“泛绿”“泛蓝”区分台湾的政治光谱,把民进党和“台湾团结联盟”称为“泛绿”,其他的主要政党——国民党、亲民党、新党,则被称之为“泛蓝”。
四年后,陈水扁依靠两颗子弹又一次地当选,“泛蓝”三党先后访问大陆,开启了两岸交流的新时代。
当时才十三四岁的我,就是在这样思想震荡的时空下,写下一篇篇对政治的观察和评论。记得我当时最大的质疑就是:李登辉这样一个靠国民党奶水养大的政客,过去在“党外”反抗国民党威权时,他身处国民党权贵圈内远离忧患;后来民进党宣称要反对国民党的“黑金”,而“黑金”则根本就是在他领导国民党后大量丛生。然而,他却能在卸任“总统”后摇身一变,成为民进党和“台独”分子尊崇的“台湾之父”,这到底是怎样的是非?
今天重新回顾当年我写的内容,十几年过去了,很多事早已记不得,媒体也不再提起。但细细思索,仍有许多值得省思的地方。初中时的我,对某些事情提出的看法,不少是今天的我都自叹弗如的。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顾虑的层面变多,反而失去年少时一针见血、直截了当的畅快淋漓,而今回头再看,才惊觉很多事情本是那样单纯,许多大是大非的问题,竞被政客硬拗成似是而非,加上媒体配合演出,最后就让整个台湾虚耗在一堆假议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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