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委都到襄樊去看一看

1975年10月8日，襄樊市委正式下发了《关于加强对科学技术领导工作的决定》（“襄发［1975］76号”）这份文件直接吸收了鄂万友带回的中科院“汇报提纲”的精髓，在全国地方党委中，破天荒地首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等重要观点：

科技工作是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不打这一仗生产力无法提高

一个在全国几乎没有什么知名度的县级市，为何会公然在全国范围内率先提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这一观点？虽然有鄂万友从北京带回的《中国科学院工作汇报提纲》做依据，但这份“汇报提纲”当时并未对外公布，社会上也不知道有这个“汇报提纲”，更不知道汇报提纲中有“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这一提法。要知道，虽然此时邓小平正在钢铁、交通、科技、教育等领域雷厉风行地开展“整顿”，但“四人帮”一伙也正在与小平同志对着干，正在大批“唯生产力论”，两军交战势均力敌，尚未分出胜负。更何况，这份文件距离上一份关于引进人才的“检讨报告”整整两个月零6天。为什么在挨批后没隔多久，襄樊市委就敢于出台《关于加强对科学技术领导工作的决定》，在全国率先提出“科技工作是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不打这一仗生产力无法提高”这种与当时的政治气候明显不同的观点呢？

曹野不过是襄阳地区下辖一个县级市的主要领导，在“文革”期间，政治风云变幻，“四人帮”风头正盛，“棍子”、“帽子”满天飞，与他们持不同政治观点是要冒极大的政治风险的。我们当然要高度肯定曹野的政治魄力、时代眼光和担当精神，但在此期间发生的另一个重大的事件，或许也给了曹野以及以他为代表的襄樊市委政治勇气和胆识。

1975年9月，就在鄂万友在北京见到胡耀邦回襄樊后没几天，国家计委副主任段云来襄樊考察。

段云，又名段连荣，1912年生，山西省蒲县城关镇关人。1937年参加牺盟会投入抗日工作。先后担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办公厅副主任，西南财政部副部长，中财委第二、三办公室副主任，国务院总理办公室副主任，国务院财贸办公室副主任等职。1971年，任国家计委副主任，分管财金、商业、外贸和物价等方面工作并兼任国务院物价小组组长、财政金融税制改革小组组长。段云不光是中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同时也是中国著名的书法家。山西临汾著名的平阳鼓楼上，段云“襟带山河”的题词分别与徐向前、赵朴初、启功等大家题词一起，分别悬挂于平阳鼓楼的四面，足见其书法功力之深，影响之大。

段云为什么来襄樊考察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但他在襄樊的考察却产生了极为重要的结果。曹野把襄樊发展经济的做法向段云作了详细汇报。大致内容是：

襄樊经济基础很差，国家在襄樊又没有什么投资，发展经济全靠对老企业“挖潜、革新、改造”，在襄樊叫“双革四新”（“双革”即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四新”即新产品、新工艺、新材料、新技术），市委和市“革委会（政府）”采取大会战的形式，成立了“双革四新会战指挥部”。

开展“双革四新”工作离不开科学技术，我们统筹协调，将全市的技术力量和资金集中使用，组织了大批科学技术人员深入到生产一线，并在他们中任命了100多名“工人工程师”，这些工程技术人员与企业配合，大搞挖潜、革新、改造，在他们的努力下，襄樊市的工业生产出现很大的变化，我们采取老厂办新厂；街办企业和社办企业实行行业归口；小厂合并办新厂；依靠大厂建新厂；对老厂实行技术改造等措施，攻质量，上批量，提高生产水平。短短的几年时间，取得了较为明显的成就。现在已经形成机械、电子、轻纺、化工、建材等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新产品、新工艺、层出不穷，产品质量稳步提高，襄樊市的工业生产整体前进了一大步，上了一个新台阶。以机械工业为例，六七十年代，襄樊市机械工业的主体只有一家农用柴油机厂、一家电机厂、一家机床配件厂和一家棉纺厂，这些企业设备老旧、工艺落后，产品质量低，销路不好，经济效益差。通过“双革四新”，生产手段开始向专用机械和生产线发展；由单一产品向多品种发展；落后的管理向现代化管理发展，市机床厂试制成功数控铣床、仪表厂研制成功数控线切割机；力车厂利用电子程序限时限位自动控制花毂生产线，全行业40余种产品，有11种达到国内先进水平……

听取了曹野关于“整顿”和用“双革四新”的办法发展经济的汇报后，段云深入企业、车间仔细考察了襄樊市“双革四新”的成果，他对一个经济落后的中小城市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依靠科技人员对老企业开展挖潜、革新、改造，使大批老旧企业焕发青春，建设成机械、电子、化工、轻纺、建材等门类齐全的现代工业体系，并取得显著成效给予高度肯定。称赞襄樊市关于引进人才推动“双革四新”改造老旧企业推动发展经济的做法是一大创举。

回到北京后，国家计委通知襄樊市，特邀襄樊参加在郑州举行的全国计划工作会议，曹野在会上作典型汇报，除了曹野外，第12地质队电容器厂厂长刘爱云也在会上作了发言。段云是总理办公室副主任，也是周恩来重要的经济工作助手，会后，段云专门向病榻上的周恩来汇报了襄樊市依靠科技人员开展“双革四新”取得明显成效，周恩来还听完了刘爱云的发言录音。

曹野被召到北京，段云转达了周总理听完襄樊汇报后的讲话。总理说：

下个五年计划，要减少投资，主要搞“挖潜、革新、改造”，各部委都到襄樊看一看。

周恩来总理的讲话极大地鼓舞了曹野，也增强了他依靠科技发展襄樊经济的信心。曹野立即打电话给郝逢武传达了周总理的指示，并嘱咐襄樊市要做好接待国务院各部委领导来视察的准备工作。

郝逢武立即找来鄂万友，向他传达曹野的电话精神。郝逢武说，中央高度重视并肯定我们的做法，根据总理指示，可能会有大批领导来襄樊参观，你要做好准备工作，来参观主要是看我们“双革四新”的项目。你排个重点，先看哪里，后看哪里，我们要把成绩展示出来，有些还没完成的项目要抓紧完成。

对于襄樊来说，周恩来的指示和国家计委的安排无疑是一次极好的发展机遇；对于曹野、郝逢武、鄂万友等人而言，这是一次为他们引进知识分子和科技人才正名的极好机遇。襄樊市委《关于加强对科学技术领导工作的决定》（“襄发［1975］76号”）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出台的。

就在鄂万友等人紧锣密鼓为国务院各部委领导来襄樊视察做准备时，没想到，风云突变，邓小平被再次打倒，全国立即掀起“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国务院各部委襄樊视察参观事情被突然而至的政治狂风吹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