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和政治

生活和政治, 这是两个范畴的问题, 不能混为一谈。 如果把生活问题当作政治问题, 就会流于装腔作势, 夸大其词, 滥戴帽子; 反过来, 如果把政治问题当作生活问题, 又会失于宽容放纵, 庸俗低级, 是非不分。 生活问题就是生活问题, 不能把生活问题硬提高到政治原则问题上去, 硬要把生活问题和政治问题通通联系起来。 有的人喜欢早睡, 有的人愿意晚起; 有的人不拘小节, 不修边幅, 有的人即使小事也很认真, 穿衣服板板正正, 裤线笔挺; 有的人走路连蹦带跳, 有的人迈着方步, 慢条斯理, 似乎唯恐踩死蚂蚁, 等等, 还可以举出很多很多。 这些都是生活问题。 不能说, 喜欢早睡的人政治上就是强的, 而愿意晚起, 就不合乎政治原则。 这些事情里没有什么政治原则, 决不能制造出一些政治原则来。

但是, 每个人都是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 因此, 生活问题和政治问题又有联系。 不能因为承认生活问题和政治问题的差别,而否定它们之间的联系。 应当看到, 生活问题里边也有政治, 这就是生活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人在生活中追求的是什么, 向往的是什么。

生活的目的是什么呢? 有一句外国的谚语说得好, “你用什么教育孩子, 就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在旧社会里, 许多人醉生梦死, 把生活的目的看作是吃喝玩乐, 及时行乐; 也有的人认为, 人生无非是逢场作戏, 何须认真, 所谓浮生若梦, 为欢几何。 建国以后, 经过历次政治运动, 特别是经过思想改造运动,人们的思想觉悟有了很大提高, 但是不能说, 旧的思想已经彻底清除, 一点也不存在了!

今天, 如果提出生活的目的是什么, 大家都会承认, 生活的目的是为人民服务, 是为了改造社会, 改造自然。 但是如果不停留在口头上, 而是听其言观其行, 从行动中来考查, 那么就应当承认, 事实上是存在着各种不同的回答的。

是否会有这样一种人, 即便是生活上的一些小事, 也总想自己多占一点便宜。 这还不算, 明明自己占了便宜, 却又总是说别人不应当占便宜, 开口闭口教育别人不应当占便宜, 而自己并不脸红。 甚至有时候会认为自己吃了亏, 好像已经做了多么大的牺牲似的; 有的时候, 又会占了便宜卖了乖, 津津乐道, 不以为耻, 把别人当作傻子, 好像别人并不知道底细。 其实, 大家看得很清楚, 正如俗语所说, “要想人不知, 除非己莫为”。 只是他不懂得或者不愿意懂得这个道理。 这种人是会有的。 即便是在一些生活问题上, 采取这种态度, 难道可以说和政治原则问题毫无关系吗? 我看不能。 因为生活和工作, 生活问题和政治问题不能截然分开。 不能说, 一个人在生活问题上是自私自利, 只要自己有便宜可占, 不管别人如何, 而在工作上, 又会是大公无私, 宁肯牺牲个人利益而服从整体利益。 这种完全对立的观点和态度, 无论如何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统一起来。 即便有时候看起来是统一的, 那也是表面的假象。 考查一个人, 当然首先是从工作上、 思想上、 政治上来看, 生活问题是居于次要地位的。 但是有时候也恰恰是从生活问题上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思想品质。 在生活中的自私自利的思想, 不能不在工作上有所表现, 毫无表现是不可能的。

困难对于我们是一个锻炼和考验。 在革命和建设事业中, 必然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大的小的一些困难。 一个革命者, 常常是在艰苦困难中锻炼成长起来的。 革命事业中的困难, 不能不反映到生活上的一些困难。 对于生活中的这种困难, 应当采取什么态度呢? 一个革命者, 应当面对困难, 正视困难, 越是困难, 越是精神奋发, 以高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迎接困难, 战胜困难。 在战略上蔑视困难, 在战术上重视困难, 从战胜困难中得到最大的愉快。 有困难, 自己多承担, 决不推脱回避, 更不怨天尤人。 如果不是采取这种态度, 即便是对待生活中的一些困难, 而并不涉及工作问题、 政策问题, 难道也可以说是非原则问题吗? 显然是不能的。 这里有政治问题。 困难可以把一个人锻炼得更坚强, 但是困难也可以吓住某些人, 见了困难退避三舍。 关键在于是否具有坚强的革命意志, 明确的生活目的。 困难, 可以锻炼人们的高贵品质, 但是, 困难也可以使人堕落, 在困难面前变成唯利是图之辈, 得过且过之流。

古玩字画, 不能说是坏东西, 这是我国民族文化的丰富遗产, 欣赏古玩字画可以使人得到美的享受, 可以加深民族自豪感。 古玩字画也是一门学问, 一门艺术, 需要有一批专门人才去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谁都懂得。 一个革命干部, 爱好古玩字画, 工作之余, 欣赏一番, 甚至做些研究, 本来也无可厚非。 但是, 如果欣赏古玩字画到了妨碍工作的程度, 甚至用古玩字画寄托自己的精神, 用古玩字画来填补精神世界的空虚, 所谓玩物丧志, 那就值得考虑, 也可以说是危险的了。

一个人如果欣赏古玩字画, 花鸟虫鱼, 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觉可以不睡, 工作可以不做, 古玩字画, 花鸟虫鱼不能不看, 那就成了问题了。 觉不睡是假的。 晚上不睡, 免不了白天上班、 开会打瞌睡。 如果是这样, 说什么好呢? 只能说是革命意志衰退。

舞蹈是一门艺术, 这里不去说它。 单说跳交际舞, 这本来是一种正常的文化娱乐活动, 属于生活范围内的问题。 每逢节日、假日, 或者星期六的晚上, 相熟的一些同志在一起跳跳舞, 谈谈天, 本来没有什么可以非难的。 但是, 如果不分平日、 假日, 天天跳, 跳得太频, 甚至在办公室里也跳, 不仅跳, 而且发展一些不健康的东西, 那就值得考虑了。

生活的道路是宽广的, 但是并不是平坦的。 在生活中追求什么, 为什么而奋斗, 正是表明了一个人的思想本质。 生活中也会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 如果有远大的理想, 又有实现远大理想的决心和意志, 那么即便碰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 也不会影响一个人的前进心, 为了实现伟大的革命理想, 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但是有的人还做不到这一点。 要牺牲, 让别人去牺牲, 自己却不肯作任何牺牲, 别人有困难甚至可以不算困难, 自己没有困难也叫喊困难。 也有的人越是在困难的情况下,越是追求生活的享受, 美其名曰 “保护革命的本钱” “不能把身体弄坏”。 一个人, 如果说, “生活不怕好, 工作不怕少, 向往山青水秀, 留恋花草树木”, 那么, 他的脑子里究竟还有多少革命思想, 就很值得怀疑了。 在这种人的头脑里, 什么革命利益, 无产阶级事业, 恐怕都占不了多少位置。 说到身体, 确实是值得注意保护的, 但是对于那种自己津津乐道, 唯恐多干一点工作就累坏了的人来说, 首先不是保护身体的问题, 而是保护革命事业的利益的问题。 保护身体是为了继续做好革命工作, 为人民为党做更多的工作, 如果因为保护身体就不做工作, 那么保护身体又有什么意义呢?

(原载 《吉林日报》 1962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