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到饭馆吃饭的人, 都可以对饭菜加以评论, 火大火小,盐多盐少, 各有自己的评价, 而且每个人的评价都是以自己的爱好和习惯为出发点。 因此, 同样一个菜, 有的可以认为再好也没有了, 好到百吃不厌的程度; 有的可能又认为再坏也没有了, 坏得不想再多吃一口, 这也是所谓 “众口难调”。 尽管这样, 做饭的人都得听着, 而且要研究顾客的口味, 从这些不同的评论中研究改进自己的工作。 决没有听说哪一个饭馆, 因为顾客评论饭菜, 特别是因为有的顾客说饭菜做得不好, 就对顾客说: “请你来做一个菜试试看!” 每个人的社会分工不同。 饭馆就是要做好饭菜为顾客服务, 只有做好饭菜为顾客服务的义务, 没有要求顾客做一个菜 “试试看” 的权利。 饭馆可以在其他方面提出意见,比如, 副食品供应不及时, 工具质量不好, 都可以提出批评, 提出意见, 而商业部门、 工业部门不能因为饭馆提出意见, 就说“你来试试看!” 每一个当事人, 如果听到别人的批评或意见, 都回答 “你来试试看!” 就等于不让别人提意见, 拒绝别人的批评。
不管什么事情, 乱加批评, 妄加评论, 轻下判断, 都是不对的, 特别是不能采取片面的方法, 攻其一点, 不及其余。 但是听意见, 却不能因为别人的意见里边有不正确的部分, 就全盘加以否定。 如果要求每一个人提意见必须百分之百的正确, 也等于不让别人提意见。 作为领导干部, 尤其要注意。 如果一个领导干部, 听到下边干部批评了领导工作的缺点, 就对下边干部说 “我领导得不好, 你来试试看!” 这会造成一种什么影响, 是不难想象到的。 一般地说, 领导干部的思想水平, 要比被领导干部高,这种高, 不仅表现在作风深入, 掌握政策稳, 而且表现在善于听取各种不同的意见, 善于团结各种不同的人共同做好工作。 否则, 还算什么高呢? 如果听到批评, 就说 “你来试试看!” 那就不是高而是低了。 一般情况下, 即便那些能够正确批评领导工作缺点的人, 如果真正 “试试看”, 去做做领导工作, 确实不一定比原来的领导干部做得好。 但是, 这也决不能成为拒绝听取批评的理由。 这就如同不能因为自己有缺点就剥夺批评别人缺点的权利。 如果这样, 那就只好取消批评, 因为世界上并不存在没有一点缺点的人。 俗语所说的 “人非圣贤, 孰能无过”, 不过只是美化所谓圣贤而已, 并不真实。
假如真的碰上了那么一位领导干部, 你批评了他的缺点, 他就对你说 “你来试试看!” 怎么办好呢? 我看也好办。 首先你不要因为他提出 “你来试试看”, 就被吓住了, 不敢再提意见, 有意见还是要说, 有问题还是要提。 如果说 “试试看”, 那么就先提点意见 “试试看”, 试试领导干部是否虚心接受批评。 如果不接受, 就不妨继续试下去。 这才是对党负责的正确态度。 作为领导干部, 决不能认为别人对工作、 对党都不负责, 似乎只有自己对党、 对人民负责。 没有这回事。 如果真有人这么想, 那只能是他自己的幻想而已, 事情是大家做的。 领导干部只能是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 尽上自己的一份责任。 工作做好了, 是大家的功劳, 自己也有一份; 工作出了毛病, 领导干部首先承担责任。 决不把功劳记到自己的账上, 把缺点推给别人。 否则, 谁还敢和你一起工作呢?
当然, 作为领导干部, 也有发言权, 不能因为当了领导干部, 就只有听下边干部的意见的义务, 没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 对于下边干部的批评和意见, 首先耐心听完, 认真考虑, 加以分析, 对的就接受, 如果有的意见认为不对, 也可以摆事实,讲道理, 说明自己的看法, 以理服人, 不能因为领导干部讲了不同的意见, 和下边同志认真讨论问题, 就认为不虚心, 不民主。这也不是平等的态度。 领导干部和下边干部讨论问题, 必须有平等的态度。 同样的, 下边干部也应当有平等的态度, 也应当考虑领导干部的意见。 如果领导干部讲了自己的看法, 你还是不同意, 你可以继续申述你的看法。 这样, 有来有往, 思想交流, 共同探讨, 才是正常的民主生活。 即便是真有那样的领导干部, 听到下边干部的批评, 就要下边干部 “你来试试看”, 那么, 作为下边干部, 可以继续提出批评, 甚至就批评这种 “你来试试看”的观点, 展开争论, 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 都是必要的, 正常的。
每个人考虑问题, 尽管有水平高低之分, 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 这就是都离不开自己的经验和体会, 甚至可以说, 常常以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切身体会为基础。 正是因为这样, 每个人的意见都难免有一定的局限性。 领导干部也不例外。 虽然领导干部了解情况多, 经验丰富, 但是也难免有一定的局限性。 这种局限性有历史的和个人的两方面的原因。 俗语说, “智者千虑, 必有一失”。 这个 “千虑” 中的 “一失”, 固然包含考虑不周的意思在内, 但是从根本上来说, 就是一个局限性的问题。 因此, 作为领导干部, 决不能认为自己就是比别人高明, 自己什么都懂, 什么都能行, 自封为全才、 天才、 多面手。 如果一个领导干部有这种想法, 恰恰正是证明自己并不高明。 老子说, “大智若愚”, 正是这个道理。 真正高明的人, 是那种认为自己并不比别人高明, 而虚怀若谷的人。 自认为高明的人, 正是不高明。 一个领导干部必须承认自己会犯错误, 同时又允许别人犯错误; 自己需要别人的帮助, 同时自己又有责任认真帮助别人。 如果一个领导干部, 认为自己不会犯错误, 甚至要求别人相信自己不会犯错误, 那么,可以说, 这种人已经接近犯错误的边缘, 甚至可以说是犯错误的开始。 一个领导干部, 不能只准自己犯错误, 而不允许别人犯错误。 自己犯错误, 搬出一大堆客观原因, 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别人有了错误, 就严加责备, 不留余地, 不允许别人改正错误,不帮助别人改正错误。 这样的人, 根本不可能做好领导工作。
别人批评了自己的缺点, 是否会否定了成绩呢? 不会的。 成绩和缺点都是客观存在。 成绩是否定不了的, 而缺点也不会因为你不承认它而自行消失。 对于缺点, 只有首先承认它, 正视它,认真加以分析, 实事求是地找出原因, 才能找到改正缺点的途径。 否则, 你根本不承认缺点, 不正视缺点, 当然就谈不到改正缺点了! 当然, 承认缺点, 改正缺点, 是不容易的, 也不会是十分愉快的, 但是如果不承认缺点, 不改正缺点, 让缺点发展下去, 那倒会是最不愉快的事情。 相对地来说, 倒是认识了缺点,改正了缺点, 才会是愉快的。 如果有人不相信, 这倒是不妨 “试试看”, 一次两次, 三次五次, 慢慢就会体会到个中的奥妙。
(原载 《吉林日报》 1962年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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