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盘红妹 整理:冯春金 再整理:李懋椿
很古很古的时候,天和地离得很近,鸡鸣狗叫相闻,天上人间互相来往。
当时最暴躁的是雷公,一见到凡间有他不顺心的事,动斧就劈,连蚂蚁上树他也恨,蚂蚁上哪棵树,哪棵树也会被雷劈倒。因此,人人都恨雷公,又怕雷公。
但是,有一对夫妇,却要和雷公斗,那年起房屋,他们把牛屎猪屎和泥巴混起来冲墙,故意惹雷公生气。胆小的人劝他们:“别这样做,得罪了雷公,会惹下大祸的。”他俩不以为然,当着众人的面说:“怕什么,我们就要捉雷公。”房子盖好以后,夫妇俩天天到河边去挑青苔,在屋顶上糊了厚厚的一层。
雷公睡觉醒来,闻到了臭气,恼得七窍生烟,大声吼叫,他在天上找来找去,找不到臭气是从哪里来的,他想,莫非是凡间什么人惹事?他打开天门,斜眼往下看,一股臭气直冲脑门,熏得他头昏脑涨,直想呕吐,他捏住鼻子细心看去,发现一户人家不守规矩,拿屎来冲墙,雷公恨恨地吼叫:“劈死这户不守规矩的凡人!”
他气冲冲拿起大斧,一个跟斗翻下来,落在屋顶上,不曾防备屋顶是滑溜溜的青苔,站立不稳,一跤跌下门边来,斧头丢到一边去了。早有准备的两夫妇,拿起绳子,跑出去把雷公捆起,装进铁笼,然后对雷公说:“看你还凶?这回我们拿你去泡酸,做酸菜吃。”雷公骨碌碌地转动那三只眼睛,无计可施。
吃完早饭,夫妇俩去买盐腌雷公,临走时,他们到铁笼跟前去检查一番。再把两个孩子“达满”和“鸯妹”叫来嘱咐:“你们两兄妹在家,不能给雷公喝水,连小便也不能近铁笼,雷公只要得到一滴清水,他就要跑掉,他怕盐巴,他讨水喝就给他喝菜汤,千万记住!”
两兄妹在家,一直不敢走近铁笼,到了中午,天气热得雷公浑身是火,连喊口渴,两兄妹听见了,端起一碗菜汤拿给雷公,雷公端起呷了一口,尝到了盐味,连忙吐掉,那碗菜汤也倒下地去,他对两兄妹说:“阿公口太渴,不能喝盐水,请给半碗清水吧!”两兄妹很乖,对雷公说:“爸妈去买盐巴了,家里没有人挑水,缸里干干的。”
雷公听说那两夫妇去买盐巴,心里更慌,三只眼转来转去想办法,忽然,他看见篱笆上爬着一蔸水瓜,心里一动,便慢声细气地对两兄妹说:“乖孙,你们看那水瓜多好,摘一个给阿公玩吧,我有东西玩,口就不渴了,好吗?”两兄妹不知是计,摘了一个水瓜,递给雷公,雷公得了水瓜,一口咬掉了瓜尾,吸了一口水,往铁笼一喷,铁笼散开了,雷公跳了出来,两兄妹慌忙拉住雷公的衣服,说:“阿公,你不能走,爸妈回来会骂我们!”雷公想到两兄妹救了他,便从口中拨出一颗像瓜子的东西,递给兄妹俩,说:“你们拿去种吧,它会长出一个大大的葫芦来!”说完,雷公一跃,上天去了。
夫妻俩买盐回到江边,突然天上布满乌云,一时间风起雨淋,他们想:“不好了,一定是达满和鸯妹不小心,让雷公逃跑了。”这时候,一阵雷吼从头顶传来,他俩朝天上望去,只见雷公怒气冲冲地说:“你们想拿盐来腌我?我要你们都喂鱼去!”说罢,口中喷出倾盆大雨,喷一次,河里就涨起了滔天大水,两夫妇被大水淹死了。
再说那两兄妹,得了雷公给的种子,一心想要大葫芦,立刻拿去种,很快,种子发芽长叶,到吃午饭的时候,结了一个水缸那样大的葫芦。忽然,风起云聚,哗哗地下起大雨,洪水冒上河岸,漫进地场,浸到屋子前面来了,爸妈不在家,兄妹俩不知如何是好,在慌乱中,“克龙空”鸟飞来对他们说:“进葫芦!进葫芦!”兄妹俩急忙拿刀砍掉葫芦头,钻到葫芦里去,一群燕子衔着泥巴飞来,把葫芦嘴封住,刚刚封好,洪水已经把葫芦浮起,越浮越高,屋子被洪水推倒了,葫芦在水面上漂浮。
雨,下了七天七夜,天下的人全部被淹死了。
那时,有个叫张伐骆的人,他身子长得高高的,站起来可以顶到天上;他的手长长的,伸手可以摸到龙宫,这天,他睡在最高的山上,头枕着山尖,睡着睡着,水淹到他脸上来了,他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啊!天下都是滔滔的洪水,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拿起身边的伞站起来,用伞头捅了天门,雷公听见天门响,开门出来看,原来是张伐骆,吓得他浑身打战。张伐骆揪住雷公的耳朵,骂道:“你这无理的昏孽,管什么水部?放出这么多水,把人全部都淹死了。”雷公赶快回答:“啊……不……还有两个……在葫芦里面……”张伐骆拍了雷公一巴掌,说:“赶快收住水源!”雷公慌忙叫来天兵天将,收住水门,雨停了。接着,张伐骆把手伸到龙宫,抓住海龙王的衣领,喝道:“天下这么大的雨你还睡觉,人都死完了!赶快打开海门放水!”海龙王吓得连声求饶,叫来虾兵蟹将,把海门打开,七天七夜,洪水才退下去。
葫芦在水面上漂呀漂,兄妹俩在葫芦里面睡了七天七夜,水落了,葫芦停在河边,葫芦一碰地,兄妹俩就醒来了,洪水的声音听不到了,想爬出来,又找不到出口,正着急,那群燕子飞来,啄掉泥巴,“克龙空”鸟又叫几声:“出葫芦!出葫芦!”达满和鸯妹爬出葫芦,放眼一看,四面无山冈,八方无人烟,两兄妹在河边抱头痛哭。
这时候,张伐骆走过来,对他们说:“天下就剩你们两个人了,你们要造出人来。”
兄妹俩抹掉眼泪,抬头一看,面前站着身材高大,满面红光,银须长长的老爷爷,便说:“老爷爷,人怎么造,我们不懂呀!”
张伐骆爷爷说:“没有别的办法,你们要成为夫妻!”
张伐骆爷爷的话,使鸯妹羞得满面通红,兄妹怎能成为夫妻呢?他们感到为难了,张伐骆爷爷一再说凡间没有人是不行的,哥哥有些动心了,妹妹还是想不通,过了好久,她说:“明天我们各在岸边烧火,如果火烟在江心上结做一团,我们就结婚。”
第二天,兄妹俩分开烧火,火烟袅袅,直上天空,忽然,一阵风吹来,两股火烟都向江心上空歪过去,绕成一团,达满跑过河去,对鸯妹说:“我们可以结婚了吧?”鸯妹还是不肯,她说:“明天早上,我们各在一边梳头,如果头发飞到江上面结成团,我们才能结婚。”
过了一天,兄妹俩拿起梳子到河边梳头,一阵风吹来,他们的头发都飞到江上面结成一团,达满跑去问鸯妹:“这回可以了吧?”鸯妹还是不肯,又说:“我们各在一岸种竹,如果竹尾能跨江缠在一起,我们才结婚”。第三天,兄妹各在岸边种竹,隔了一夜,两岸的竹尾在江上面缠在一起,直到这时,兄妹俩才结婚。
达满和鸯妹结婚才七天,鸯妹就怀孕了,一个月以后,生下了葫芦样的东西,达满失望地说:“原想造人类,却生下葫芦!”鸯妹心里非常明白,因为那晚生产时,有人在梦中告诉过她该怎么办,她告诉达满:将葫芦破开,籽另外放,肉另外放,达满依照办了。鸯妹又告诉他:“你马上拿去撒,籽撒在路上面,肉撒在路下面,撒完后,连喊三声:籽成壮人汉人,肉成瑶人苗人,千万记住,不能搞错。”达满挑着葫芦的籽和肉,一面走一面背,半路跌了一跤,背错了,说成“籽撒在路上面,肉撒在路下面。籽成瑶人苗人,肉成壮人汉人。”撒完后,回到家里,鸯妹问:“你是怎么撒、怎么说的?”达满答道:“你不是叫我把籽撒在路的上面,肉撒在路下面,喊三声,路上面的成瑶人苗人,路下面的成壮人汉人吗?”鸯妹大吃一惊,说:“该死的,喊错了,快去补喊!”说罢,两夫妻跑出去,已经迟了,到处都听到小孩的啼哭声,到处都冒火烟了,因为喊错,现在壮人汉人大部分住在河边,人口多,而瑶人苗人人口少,大部分住在山上。
人有了,鸯妹和达满完成了一件心事,但是,看看世上,没有山坡,平原无限,以后再发大水,人不是再被冲走吗?达满和鸯妹商量要造山坡,怎么造呢?鸯妹绣了很多很多六角帽,把它们一个个盖在平原上,变成了山坡,达满看了说:“这些山都一样,上面平四边陡,不好看,水又流得太快,要想办法变一变。”鸯妹想想有道理,就把帽顶上的线再紧一紧,帽顶上就起了很多皱褶,山就有了坡脊和山沟,也有高有矮了,像现在瑶家戴的六角帽一样。
新人不会讲话,达满和鸯妹又教人讲话,达满到河边去教,他是男性,讲话大声,音硬教出来的壮人汉人说话就大声,音硬。鸯妹到山上去教,她是女性,讲话柔软,早上,她到东山去教,精神饱满,脸上带笑,东山是盘古瑶,所以现在盘古瑶讲话和唱山歌都很柔软,而且很好客;下午,鸯妹到西山去教,正好碰着鸯妹肚子痛,一面教一面呻吟,西山是兰靛瑶,所以现在兰靛瑶讲话声音很低沉,而且唱山歌和讲话中,大部分都有“嗯,嗯”的声音……
人会讲话了,但彼此之间不懂称呼,一见面就“喂”,不知道是叫哪个,来往交谈十分不便,人们纷纷跑来问达满和鸯妹如何办,达满和鸯妹一时答不出来,只好答应大家想到办法了再告诉他们,一天,达满和鸯妹到各地去看子孙们怎样生活,发现各地的人盖房子都不相同,有的砍木围在李树下,有的用木头围成一个圆圈,有的围好木头后再糊上黄泥……有办法了,达满对子孙们说:“在李树下住的就姓李,屋子围成圆形的就姓盘,用黄泥糊房子的就姓黄。”房屋的形状很多,达满按照房屋的形状给他们一一起姓,成了现在的百家姓。以后,达满和鸯妹又给一代又一代的人排辈分,使人们知道亲属间的关系,一直沿用下来。
达满和鸯妹把这些安排好,又觉得天下人越来越多,天太矮不好生活,他们俩要把天顶得高些,种了一棵柏树,让柏树把天撑高。柏树种下以后,一天长几丈,七天就顶着天。柏树长呀长呀,把天中间顶得高高的,四边比较矮,好像一把打开的伞一样,但是,柏树还是不断地长,把天顶得太高。他们第一天把树砍去了半截,回家睡了一夜,树又长得像原来一样高了,一连几天,都是这样。鸯妹说:“要不停地轮流砍,轮流休息。”足足砍了七天七夜,树才慢慢倒下。这时,达满和鸯妹又怕树倒下来,会压死天下的人,他俩就一个扛头,一个扛尾,把柏树扛到月亮里去,现在我们看到月亮里那两个人和那棵树,就是达满、鸯妹和柏树。砍柏树掉下来的木渣,成了现在的樟木、松木、杉木等树木。
为了纪念造人类的祖先——达满和鸯妹,直到现在,瑶家的孩子,晚上不能用手去指月亮。
从此,有了高高的天,大大小小的山,长长短短的河流,宽宽窄窄的平原,雷公老实地掌握着雨量,海龙王日夜守着海门,人类平安地生活。
每年春节,瑶家都砍来香香的樟木,烧香孝敬达满和鸯妹。
(流传于田林县潞城瑶族乡平板屯)
编辑:梁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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