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临县兵，守纪按期归队参加抗震救灾纪实

文/彭铁铤

1976年7月27日早晨，我结束入伍以来的第一次休假，从山海关外的绥中站登上了北京开往长春的列车，晚上返回部队驻地吉林省公主岭，路途中不知是离开家乡有点恋恋不舍的心情，还是气候异常的原因，我晕车了……

7月28日凌晨，唐山发生了强烈地震，当天晚上我和全团的战友按照中央军委命令，又重新登上了该趟长春开往北京的148次列车奔赴唐山抗震救灾，这是我参加战备行动首次乘坐客运火车快车，这体现了党和政府对抢救唐山灾民生命的高度重视，是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救灾部队输送到抢险第一线。

一、再挽留：这假也不能续

在唐山抗震救灾的前一天，我的假期到了，但爸爸因早年参加革命，在艰苦的战争年代身体落下了伤残，在我临近归队的那几天爸爸病情有所加重，亲友们都劝我给部队首长去封电报续几天假。我说：我是个军人，假期就是命令，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虽然爸爸病了，但还有妈妈和妹妹照顾，家事再大也是小事，完成部队训练和执行战备任务才是大事。爸爸也是当过兵的人，经常用过去战争年代革命精神教育子女，也非常支持我模范遵守部队纪律按期归队。我的做法得到了全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我按期在唐山地震的前一天晚上返回了部队，才有机会成为了唐山抗震救灾一兵。

二、再动员：进入战备状态

7月28日早晨开饭时听说我国发生了强烈地震，但不知道是哪个地区，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待命，召回外出人员，部队人员禁止外出，准备战备物资。

下午，连长朱明荣根据上级指示下达了一级战备命令：连队除3名留守人员外，其他人员轻装奔赴抗震救灾第一线（抗震救灾地点因保密未公开），每班携带枪1支、战备盆2个，军用锹镐每人1件。个人携带战备粮三天量（6斤）、军用被子、雨衣、蚊帐、水壶、换洗衣服1套和鞋1双。由于时间紧迫，我连只在菜地挖了3麻袋土豆供全连一百三十多人做副食品。指导员佟宝忠做了战前动员，听说要抗震救灾，每个战士、班、排都纷纷写请战书、决心书报名参加抗震救灾，谁也不愿意留守。

当天晚上，我团按照中央军委命令，从吉林省公主岭站登上了奔赴抗震救灾的列车。在列车上利用广播，团党委进行了战前动员，要求全体指战员积极响应党中央、中央军委号召，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全力抢救灾区人民的生命和财产，积极创建抗震救灾模范集体和先进个人，政治处还下发了抗震救灾纪律有关规定。各营、连、排、班和个人的申请书、请战书、决心书、血书在列车广播中一路播放，过了沈阳后才知道抗震救灾地点——唐山地区。

三、再艰难：也要尽快进入灾区

过了山海关接近震区后，在车上见到个别房屋已开裂或倒塌，列车也越行越慢，当行至滦河大桥时列车比人行走的速度还要慢，我团指战员只好在房屋已近半数倒塌的滦县站下车转乘军用汽车奔赴唐山市区抗震救灾。行军路上，看到的是接连不断的军车和救援部队向灾区方向急速行驶，成群结队的灾民背着小孩，搀扶着老人，护理着孕妇，用自行车、独轮车推着受伤的灾民向郊外方向逃生……

部队越往唐山市区前进，房屋倒塌也就越来越多，在距唐山市区约十多里的郊外，部队下令在公路两旁野地树下宿营，放下行李背包，立即拿着战备锹镐再次登上军车进入唐山市区救灾。市区的灾情极其恶劣，房屋基本上全部倒塌，铁轨弓起二米多高，路面塌陷车辆卡在裂缝中，军车无法继续行驶……在这种情况下，部队首长命令人员下车，急行军向救灾地域步行前进。

四、再口渴：这啤酒也不能喝

部队向救灾区域急行军途中，一名中年妇女哭诉着向跟随我连行进的团首长求救，她的儿子4月份才从海军部队退伍安置在唐山市啤酒厂上班（单位名称没详细问），被倒塌的房屋压在锅炉房内生死不明。团张政委命令我所在九连派出一个班前去抢救。连长朱明荣命令我带四班六名战士立即投入抗震救灾，就这样，我班成为我团最先投入抗震救灾独立执行任务的第一个班。

我带领全班战士跟着求救者来到啤酒厂，只见大部分厂房已经倒塌，只有几个工人戴着红袖标坚守岗位护厂，当看到我班战士向他们厂急步走来时，几个护厂队员赶紧迎上来，我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后说：“护厂同志，我们是毛主席、党中央派来抢救唐山人民生命和财产的抗震救灾部队，根据被掩埋的母亲请求，我班奉团首长命令来到你们厂抢救被掩埋废墟下的工人，请你们介绍一下被掩埋者的基本情况。”他们其中一名护厂队员热泪盈眶，激动地对我们连声说：“谢谢解放军同志！谢谢解放军同志！”然后指着已经倒塌的锅炉房，向我们初步介绍了原锅炉房的基本情况。我来到废墟上经过进一步仔细查看分析，感觉被掩埋者很可能压在工作台附近，我来到全班战士面前，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并提出了安全注意事项后，下达了以废墟上的铁板门为突破口开始挖掘的命令，全班战士为了不给被掩埋者第二次伤害，放下了战备锹镐用双手挖，全班战士战前的请战口号变成了实际行动，争先恐后抢着干，身强力壮的专拣大块的石头搬，身体瘦小的两个人一起抬，手磨破了也不喊痛，天气炎热，汗流浃背衣服湿透了也不休息，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苦奋战，砖瓦石块被搬走了铁门暴露出来，几个战士试着要把铁门抬走，由于铁门大而沉重抬不起来，我就组织全班战士抬的抬，用挖出来的电线当做绳子拽的拽、拉的拉，终于把铁门掀开拉到一边，这时看到被掩埋者在地震发生时试图逃生情景，身穿工作服，一只脚刚跨出电控工作台，屁股还坐在工作椅上，上体朝下头着地，被倒下的铁门压在了下面遇难了。

我和战友把遇难者抬到了一块平地上，清点了物品交给了家属，简单地为其整理一下容貌，用他的母亲带来的灰色军用被子把尸体包裹起来，用废墟找来的几根蛇皮电线捆绑好，向遇难的退伍士兵敬礼告别，把遗体交给了家属处理。

由于天气炎热，又加上挖掘的劳累，第一次行动又没带水，战友们口干舌燥口渴难忍，这时护厂队员来到我们面前说：解放军同志辛苦了，你们口渴了吧，地震后我们这里一直也没有水喝，我们厂还有啤酒，拿来给你们解解渴吧。我说：谢谢护厂同志，在大震面前你们舍小家护厂保护国家人民财产利益，值得我们学习，我们部队有抗震救灾纪律规定，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灾区的财产和物资我们不能动，我们再渴，这酒也不能喝，我婉言谢绝了护厂队员的好意，带领全班的战友又奔向我连抗震救灾主战场——唐山市华新纺织厂幼儿园。

五、再艰苦：天当铺盖地当床

在唐山执行抗震救灾任务的最初几天，白天把部队输送到市内争分夺秒以救人为主，夜晚把部队拉到郊外公路旁休息，天没亮在起床号的唤醒下，睡在公路旁、草丛中、大树下、水塘边的战友们开始起“床”，只见铺在地面上的雨衣和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是因为雨水淋还是露水都是湿淋淋的，我们就用背包绳拴在路旁的大树上白天晾晒，晚上再铺在960平方公里的大“床”上继续休息。

六、再疾苦：沟塘雨水当饮料

由于执行救灾任务的部队特别多，水源又遭到地震的破坏，初期供水设备跟不上来，饮用水供应非常紧张，党员、班长、连队干部就把这有限的水让给那些身体患病、体质较差的战友，由于天气特别炎热，救灾时间又长，忍受不了口渴，没水的战友就到路边的沟塘、洼地收集雨水备饮用，嘴唇干裂了就用水沾一沾，实在渴了受不了就喝上一小口，过了几天供水情况有了好转，每人每天又能配发上一片药放在水壶里消毒，水量和饮用水卫生才有了保证。

七、再困难：毛巾当口罩背心做手套

地震发生后唐山地区气温更加炎热，遇难者和动物尸体加速腐败并散发着难以忍受的异味，虽然数架军用运输飞机不停地在唐山市区上空盘旋打药消毒，但异味浓度与日俱增，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加之挖掘场地尘土飞扬，鼻子里灌满了尘土，嘴里蹦了沙子，没有口罩，我们就把擦汗的毛巾打湿系在嘴上遮挡异味和沙子，防止传染疾病。

在唐山市华新纺织厂幼儿园挖掘被掩埋的老师和儿童时，手当镐来脚做锹，砖瓦石块水泥只能用手搬脚蹬来完成，手磨破了、砸伤出血了，就把背心脱下来缠在手上继续干，轻伤也不能下火线，经过几天的艰苦奋战，我连把废墟数十具遇难者尸体挖了出来，惋惜的是没有生存者。

八、再多钱：也要如数上交

第一阶段以救灾区人民的生命为主的任务完成后，8月6日转入华新纺织厂幼儿园东侧的居民楼，以搜寻查找人民财产为主，20世纪70年代能住上楼房的居民不多，但我们在挖掘的废墟楼房时看到楼房建筑结构比较简易，基础以河卵石为主的砖墙大板楼房，抗震能力比较差。连队安排以班为单位逐层进行挖掘，我班把倒塌房屋上面水泥大板揭开，搬走砖头石块，在废墟房间的东南角最先挖出一台完好的缝纫机，在屋的东侧挖出了两个木箱子，在一个小盒子里找到了二十多元钱、粮票若干斤、购物证券等，我们都如数清点登记后上交给文书，连队统一交给地方有关部门。

根据稳定乡村社会治安的任务需要，8月中旬我连转到唐山市郊区王辇庄乡大菜园继续执行抗震救灾搭建民房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