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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的回忆

时间:2022-0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这一深刻在我们头脑中的晦涩时日,在听到一次次“地震”的消息后,惊悚间又把埋藏与烙印在心灵深处的创痛深深唤起。就在那一年的那一天那一刻,旷世未有的唐山、丰南大地震,一瞬间夺走了唐山地区城乡之间24万多人的鲜活生命,一座有几百年建筑历史的唐山城市和周边县内一片片漂亮美丽的村庄,顷刻间被夷为一堆堆瓦砾、一座座废墟。据统计,全县震亡4106人,重伤8169人,轻伤27741人,倒塌房屋330210间。

文/张浩洪

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这一深刻在我们头脑中的晦涩时日,在听到一次次“地震”的消息后,惊悚间又把埋藏与烙印在心灵深处的创痛深深唤起。就在那一年的那一天那一刻,旷世未有的唐山、丰南大地震,一瞬间夺走了唐山地区城乡之间24万多人的鲜活生命,一座有几百年建筑历史的唐山城市和周边县内一片片漂亮美丽的村庄,顷刻间被夷为一堆堆瓦砾、一座座废墟。凡是经历过这场灾难的人们,在有生之年,当时的情景都难以忘却!所幸我们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在这场灾难面前,向不幸的人们伸出了援助之手,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派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医疗队,送来了救灾物资,使倔强的人民从瓦砾堆中挺身站起,揩干净身上的血迹,掩埋好亲人的尸体,投入到“与天斗、与地斗”的抗震救灾、恢复家园的活动当中。

我们滦南县虽不是重灾区,但伤亡与损失也是不小。据统计,全县震亡4106人,重伤8169人,轻伤27741人,倒塌房屋330210间。当时,笔者正处而立之年,供职于团县委,本想这天到唐山团市委报送开会材料,不想突发变故,行程被迫取消。我所在的村庄虽未遭到大的损失,但房子摇摇晃晃地震动,谁也不敢再在家中存身,全村人几乎都惊慌失措地跑到了大街上,提心吊胆地聚在一起议论起来。早晨5点多钟,连饭也没有吃,我就急匆匆地去到单位。当我跨进大院之时,院内已经集聚了许多人员,这才知道,这是一场震源就在唐山、丰南一带发生的骇人听闻的特大灾害。当时的县委书记、革委会主任刘秋平同志,副书记、革委会副主任严升学,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张绍先以及革委会办公室主任张锦荣等领导,正在部署大家去检查灾情。因为此时的电话通讯已遭破坏,根本无法上下沟通信息,当务之急就是将大院的所有人员,分成几个组,深入到各个公社了解震灾情况。大家在院中临时支起的伙房里,草草吃了一点饭,就分头去执行检查任务。

我们团县委,负责去胡各庄工委一带,在团县委书记周炳喜的带领下,几个人各骑着一辆自行车,顺着公路往南径直走去。由于地震的破坏,原本平坦的道路,被震得崎岖不平,前面时而出现一个个凸起的高岗,时而出现一段隆起的地面,时而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缝。往旁边的地里看去,有些地块,原本很好的稻田里,呈现出一片片白色沙陀,将长势很好的稻苗压在下面。也有的地块,顺着裂开的地缝,往上面直翻黑水。听路上的农民们讲,有许多的机井都被泥沙堵死,再也不能使用。到了胡各庄工委以后,听到了这里的工委书记刘占荣同志已经遇难,其他几个被砸伤的人员,正在院中临时搭起的塑料布棚里,在输液疗伤。工委机关里的房子倒了许多,水电也断了,那些健在的工作人员,在一些领导成员的带领下,也已深入到各个村子检查受灾情况。在通往各个村子的道路上,人群簇簇,烦躁不安。人们衣冠不整地或站,或蹲,或坐在一些干净的地带,望着残垣断壁、倾斜欲倒的房屋,反反复复、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夜间惊心动魄的那一刻。那些家里有伤亡的人家,则是跺足哀叹,阵阵哭声,听了实在叫人撕心裂肺。

按着大家汇报上来的灾情情况,县委做了紧急部署,成立了“抗震救灾指挥部”,将机关大院的全体干部和从县直单位抽调上来的人员,分成了几个组织,分别为下乡检查组、伤员接待组、后勤供应组、情况综合组,各个组设有组长一名,成员视任务大小数量不等。而后,众人各司其职,都投入到紧张的救灾活动之中。

当时的我,被分配到伤员接待组,和同志们负责接收各个公社转到县城的轻重伤员。由于地震的危害,县城仅有的一座县医院和基层的七个卫生分院,房屋设施均已遭到破坏,根本无力收治各个村庄出现的诸多轻重受伤人员,没办法,只得将全县的数百名伤残者集中到县城东北隅的一片洋槐树林之中,召集所有的外科医务人员,进行临时的抢救和治疗。然而,在当时设备残缺、药品不足、技术力量更少的情况下,县内若是承担如此艰巨的抢救任务,实在是力不从心、难以承担。正在举步维艰之时,党中央及时派来了上海、石家庄邢台等地的医疗队,这些来自不同地域的一百多名医术高超的男女外科骨干,还带来了各种医药医疗器械。当下了汽车以后,不顾炎热气温的炙烤,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在我们这些接待人员的带领下,径直来到浓荫蔽日的树林中,钻进一个个用苇席、油毡、白布搭起的地震棚里,对一个个躺在床铺上、担架上的伤员,进行检查和诊断,然后按照每个伤员的伤残程度,进行力所能及的抢救性治疗。这种对工作满腔热忱、对伤员极端负责的精神,使每一个受治的伤员、家属及我们这些服务兼接待的人员,都激动不已。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有两个四十来岁的男女医生,给一个大腿骨折的,年约七十岁的老大爷做修复正位手术。由于没有相应设施,手术实施起来困难很大,这个男医生细心地把老人稳在床上,轻声地告诉了正骨方法,叫他有个一时疼痛的思想准备。那个女医生,则轻手轻脚地把老人的伤腿用酒精擦拭一遍。接着,男医生猛地一推一拉,听得“咯吱”一声,错位的腿骨接好,然后,又拿出夹板将错位地方夹好,缠上药棉、纱布,又放下一些消炎止疼的药物。当时,老人因为疼痛难忍,大叫几声,结果小便失禁,弄得床铺和裤子尽湿。可想而知,时值盛夏,酷热难挨,又臊又臭的气味直往鼻孔里钻。可是,那位女医生毫不忌讳,立马抽出身旁的一条毛巾,把尿渍擦拭干净;那个男医生不顾肮脏,马上从自带的背包中找出一条自己的裤子,给老人换上。此时,老人的痛苦已经减轻,被眼前的两个救命医生的举动感动得热泪直流,他连声说“谢谢”,而两个医生操着浓重的上海话,笑着回答,“不用的,不用的!”说完,就急速出去,去抢救别的伤员了。

站在旁边服务的我们,看着此情此景,更是深受感动。这些不远千里来自大城市的外科医生,匆忙之中,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一口水都没有喝,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他们不辱使命,没有辜负党和人民的殷切希望,使出浑身的解数,拿出对待亲人一样的和蔼态度,克服着卫生环境、暑天气温、设备简陋等各个方面带来的困难,来精心治疗每一个地震伤员,面对此情此景,就是心肠再冷漠的人,也得深受感动。用当时一句流行的话语“灾害无情人有情”来对照,真正是恰如其分!对于这些医生,什么叫“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什么叫“风格高尚、无私奉献”,什么叫“白求恩式的大夫”,在这里,也都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为了鼓舞人们的斗志,激励人民的抗震救灾精神,在震后的几天时间里(大约8月1日),党中央派来了以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为团长的慰问团,前来县里进行慰问。此时,处于大暑节气末期,正是一年当中气温最高的时候,烈日当头,热浪滚滚,我们在县领导的组织下,100多人集中到县一中操场,站成两排,迎接党中央慰问团。大家心潮翻滚,望眼欲穿地期盼着慰问团的到来。大约中午1点时分,从西北方向的天空传来直升机的引擎声,时间不大,飞机来到人们的头顶,继而下降到空旷的操场之上,机舱门打开后,陈永贵副总理首先步出舱门。他身材中等,头上没有蒙着以往见到的白毛巾,一身干净的农民装束,慈祥的脸面上,也没有显露出往昔的笑容。紧接着,后面的几位首长张才千、黄昆、谢静宜等依次跟随。他们来到大家面前,面色都很严肃和沉重,不断地向我们招手致意。接着,陈副总理做了简短讲话,他说:“同志们,你们受苦了,我代表党中央,代表毛主席来看望大家来了!” 只一句话语,使在场的众人都心中发暖,热血沸腾,激动的泪水都顺脸流下。接着,他传达了党中央的指示精神,鼓励大家不要泄气,振奋精神,相信有党的领导、全国人民的支持,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县里刘秋平、严升学等领导上前简要做了一番汇报后,陈副总理和其他领导坐上了县里仅有的两辆陈旧的“212” 吉普车,   一起来到伤员的救治现场。在这里,领导们串着简易窝棚,探身走到一个个伤员跟前,悉心地问询,细致地查看,轻声地安慰大家不要着急,党中央和毛主席时刻记挂着你们,只要有党在,多大的难关都能够闯得过去,多重的灾情也能战胜。政府给你们免费疗伤,给你们救灾物资,给你们生活补贴,帮助你们恢复生产,一切都放心吧!见到陈副总理如此和蔼可亲,听到带来了党中央如此关切,每一个在场的人,尤其那些伤员及其家属们,百感交集,泪如泉涌。大家喜极而泣地说,我们只不过是一个个普通的百姓伤员,大难之下,百忙之中,陈副总理代表党中央来看望和探询。这是亲爱的党,在寒冷的隆冬送来的和煦春风,在饥困之时送来的珍馔佳肴,在生病之时送来的灵丹妙药!有许多人甚至哭出了声音。他们在严重的震灾面前,谁都没有显出悲痛,更没有一个人掩面落泪。特别是有的伤员,尽管腰断骨折,满身伤痛,都是表现得异常坚强。现在,在党中央派来的亲人面前,却都控制不住泪水,顺着面颊直流。这是一份发自内心感动的泪水,是劫后余生庆幸有人相救的泪水,更是一种享尽党和政府无限关怀感恩的泪水!

党中央、毛主席如此关心人民,我们还有什么难关不能渡过?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还有什么理由不投入到抗震救灾的战斗之中?为了尽早让伤员得到更好地治疗和休养,在上级领导的安排下,有许多的伤员被转移到东北、山西、内蒙古各个地方城市的大医院,从生活到住宿再到诊治,一切都是免费,直到康复后,才安安稳稳地回归家中。而留在家中的亲人,则是积极地投入到救灾与恢复生产之中。

针对受灾情况,按照党和政府的指示,全国各地都伸出了援助之手,大批量的如油毡、塑料布、木料、食品、罐头及所有的生活用品,源源不断地运送进来。到了县里以后,救灾指挥部则根据受灾情况,向各个公社、村子进行分配,当人们领到各种物资之时,望着一捆捆搭建帐篷的油毡、建造房屋的木料、一件件崭新的衣服被褥以及各种食品和吃饭的碗筷时,无不感到了党和政府的温暖,体验到了阶级弟兄的无限深情。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眼含着热泪,回忆起过去旧社会经历过的各种灾难,震灾、水灾或者其他灾害,穷苦的庄稼人,哪次不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沿街乞讨?和当前比较起来,真正是天壤之别,判若水火。难怪人们从心底里真切地喊出“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河深海深没有毛主席的恩情深!”

由于地震引起了地壳的巨大变动,县内许多村庄和地里出现了翻砂、冒水、道路断裂、水井淤积的现象。大片的农田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尤其是全县千百眼机井几乎全部报废,均被泥沙堵死,要想利用它们灌溉土地,已是万万不能,直接威胁着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建设。正在大家一筹莫展,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在震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河北省政府即派来了石家庄、邢台两个地区的正定、藁城、晋县(现晋州)、获鹿(现鹿泉) 、行唐、宁晋、内丘、临西等数十个县的机械打井队,成建制地开进我县各个公社诸多乡村地段,进行无偿的帮助修复废井、钻打新井。一时间,在震损凸凹不平的土地上,在凌乱不堪的庄稼地里,井架林立,机器轰鸣,人们的歌声、笑声,掺杂着隆隆的钻机声,交织成一个战天斗地、抗震救灾的动人场景。这些操着外地口音的钻井工人,远离千里以外的家乡,肩负着党赋予他们“支援灾区” 的神圣使命,住席棚,吃糙粮,从酷暑炎热的八月,一直到朔风横吹的冬天,披星戴月、艰苦奋战了四个多月,一眼眼修好的报废机井,一眼眼新打出来的新井,喷出来的甘泉清水,又流进干涸多日的大地农田。有了水,庄稼就有了生命,农民就有了收成,经济就有了保障,对国家也就有了贡献。这些,都来源于兄弟单位的无私支援,都来源于党对我们灾区人民的关心和爱护啊!

此时,我们已经转移到抗震救灾指挥部的资料宣传组,整天骑着自行车,去到县内各个打井工地,边慰问远道而来的工人弟兄,边采访他们的先进事迹。我和原来的广播电视局副局长汪永昌同志,去到扒齿港公社李平坨村西地里,来到两个打井队进行座谈。我们和工人们,一起站立于隆隆的机器旁边,坐在苇席围起的棚子里,依偎在高粱米饭就咸菜的饭桌旁,亲如一家地畅谈着深切的体会,倾听着纯洁无私、支援受灾地区的心声。石家庄打井队的苏队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他高高的个子,黝黑的面孔,粗门大嗓的声音,透出他的粗犷与豪爽。听到谈话间我们说出的“感谢”二字,他大手一挥,笑着说,咱们同是河北人,骨头断了连着筋,亲人有难,我们支援,于情于理,都很自然,谈什么感谢,讲什么客套?邢台宁晋县的一个王姓打井工人,手里拿着一个刚出锅的玉米面窝窝头,边香甜地吃着,边对我们说,10年前的1966年3月8日,我们那里也发生了7.3级地震,当时,敬爱的周总理第一时间就到了我们家中,问寒问暖,亲切备至,全国人民也对我们进行了大力支援,时过10年,历历在目。现在你们有了灾难,我们前来助一臂之力,其情应该,其理对路,说个“感谢”,实在外道了。

两位救灾亲人的话语,不多而朴实,言简而意深,使老汪我们两个采访者,受到深深地感染。就当时的物价来看,修理一眼机井,总需两千多块钱;打上一眼新井,没有四五千元也下不来,加上人工费用,那就更多了。可是这些,全部免费,受益的我们分文不花。尤其这些朴实憨厚的工人们,背井离乡,远别亲人,一来就是数月之久,并且生活条件非常艰苦简陋。尽管如此,他们仍是非常敬业,非常乐观,无怨无悔。这是什么精神?用当时的话来说,纯粹是一种共产主义精神,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奉献精神!这种“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高尚风格,既是中华民族延续几千年固有的可贵风范,又来源于我们这个党、这个国家的光荣传统,也正是我们这个社会跨越艰难险阻、勇往直前的重要根源!

时间如白驹过隙,此事转眼过去了40个年头。在这个时期,我们这个国家,我们县,我们家乡,无论从政治上、经济上、人们的生活收入和幸福指数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的地震遗迹,早已被改革开放的春风荡涤一平,代之而来的则是欣欣向荣、一派生机的大好景象。如果这些遇难同胞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会替他们的亲朋好友祈祷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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