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抗震救灾纪实（二）

文/宁　贵

1976年，农历丙辰龙年。龙的传人永远不会忘记，唐山人更不会忘记！

1976年1月8日，敬爱的周总理与世长辞，普天同悲；7月6日，开国元勋朱老总驾鹤仙逝，大地落泪；7月28日凌晨，24万多唐山儿女顷刻间永别长眠；9月9日午夜，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撒手人寰， 日月失辉……

三星陨落、凤凰葬陪、痛心疾首、情灰心碎！

十年动乱，林彪、“四人帮”集团夺权乱世，奸雄逞威，搅得国将不国，位不及位。天灾人祸，愤指苍天，我问谁！

十月六日，横空霹雳，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引领中国巨龙亮剑拨云、除奸党、灭国贼！神州大地，热血鼎沸，重建新碑！

四十年，弹指挥间，中华崛起、改革开放、唐山腾飞！看今朝，国泰民安、政通人和，展未来“小康社会”蓝图绘，前景更美。幸哉！喜哉！乐哉！喜之余，忆地震，耐人寻味。

1976年7月28日午夜11点许，我从迁安县丁官营公社散会回家。开门时，三弟宁贺叫我给孩子喂养的家兔添把草，说它老折腾，搅得人们睡不好觉（事后回想，这也许就是地震前的征兆）。晚上异常燥热，躺下后老睡不着。刚入梦乡，大地怪响，整个房屋剧烈摇晃，“地震了！地震了！……”我下意识地喊起来，随后听到墙壁倒塌、镜物破碎，一片嘈杂声……妻子、女儿边吵叫边下地去拉灯开门，灯不会亮，门也打不开。回头猛然发现屋西南角透亮，知道房垛墙倒了，随即推出她们娘俩，我也紧随逃出房外。出屋后就听到喊叫，不顾一切地奔向“救命啊，救命啊……”的喊叫声。近前发现，对门王荣坡被压在房子里，我和先后跑来的李凤、高志英等人一起快速将王荣坡从废墟里扒出来，当时他的右腿已经被砸折，后被送往长春市人民医院救治（1998年因脑溢血去世）。从王家出来先后听说杨连增、杨宝新母亲等人遇难的消息，我只是匆匆对家属说了几句“毫无意义”的安慰话，奔向下一个现场……

直到7月28日早晨六点来钟，有人发现我满身泥血、光身赤脚（当时只穿着一件短裤），经人提醒，我这才急忙跑回家，从“破烂不堪”的房内找出外衣和鞋子，穿鞋时感到揪心得疼，那时，我才发现脚心扎裂了半寸多长的口子。此时，全家人正围站在后院石碾旁，年逾花甲的老母瘫坐在那里，我赶忙近前查看，老母亲左臂已不能动。听着家人的述说，我才知道，凌晨三点强震，在我去救王荣坡的时候，父母亲住屋也发生了塌落，火山墙倒在母亲的睡炕上，将其压倒。家人是从塌陷的炕洞中将母亲抢救出来的，庆幸这脏黑的炕洞，保住了我老母的一条性命。

七点左右，我（时任大队书记）在村西田坎上组织召开了震后第一次村党支部委员会，组建了“抗震救灾领导小组”，分工明确，并安排专人向公社汇报我村受灾情况。全体党员干部积极工作，配合上级部门将八名重伤员转移到外地医治，帮助村民搭建四百多个简易棚，及时发放各类救灾物资，协助医疗队做好饮食卫生的宣传教育。为确保全体村民不受余震而引发新的损失，中午开始，党员、干部分工包队挨家逐户检查简易棚搭建情况和残房内遗漏人员。午后四点多钟，在得知原八队七十多岁孤身老人马宽祥死活不离开“七扭八歪”的老房后，我急忙赶到现场，发现他把自己裹卷在炕席内，嘴里叨叨“反正也好不了了，死了还有个包子卷。”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我决定采取果断措施，与八队干部、社员“强行”将其从塌陷的炕洞中抬了出来，安置到生产队已为他搭好的简易棚中，就在安置过程中，去公社汇报本村震灾情况的农业技术员宁顺“风风火火”骑车过来，离我三四十米的时候就朝我喊：“二哥，县里紧急通知，七点前还有大地震。”那时已近六点，情况紧急，来不及召开会议部署！当机立断，对他说：“你往东，我往西，边走边喊要大家注意七点前还有大地震”。没跑多远，一个趔趄，脚向前跑，跑不动，身子却向后仰——又一次强震发生了。如果说早晨三点多那次是睡梦中感觉到地震的惊慌，而下午六点多钟这次大震可是白昼亲眼看见。眼看马宽祥的老房瓦落屋塌，伴随轰的声响，一卷浑黄烟尘滚起（再晚一会拖出来，老人的性命不保），身后的一眼水井由井下蹿出丈余高的水柱冲天而上。八队门前一棵足球粗细的柳树几乎摇摆倒地，又是一片喊叫声……此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如此“大级量”的强震。震后一年多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一两次余震。

我村受灾情况

7·28强烈地震，全村共有七人遇难（其中六男一女，含两名学龄前儿童），八名重伤员由国家分别转移到江苏、吉林、河南等省市治疗，痊愈康复后护送回家；四十多个轻伤员，由医疗小分队就地精心救治，康复后随即投入“抗震救灾”中。上述六十多名伤亡人员均为凌晨3点多强震造成，由于通知及时，预防措施得力，下午六点多的强震没有造成一人伤亡。

震前全村共有1500间房屋，其中有集体80余间，全部倒塌；民房坍塌、半塌900多间；残存的500间也已残垣断壁、门窗歪斜，无法居住。

7·28强烈地震发生后，全国各地无私援助的大批物资源源不断来到我村，经党员干部发放到各家各户，有药品、化肥、木材、苫材、燃料、食品、衣物等生活必需品和生产资料。挂在百姓嘴边上的话就是“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

一次史无前例的高规格、低标准的“代表大会”

1976年9月1日，党中央、国务院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唐山丰南地震抗震救灾先进单位和模范人物代表会议”，我和本县李键民、董永祥、于志农等25位同志作为本县先进代表出席了这次大会。

为了大会胜利召开，各级领导高度重视。铁路部门为安全运送代表，昼夜抢修因地震受损的京唐段线路，调配最好的司乘人员、专列，北京站前迎接场面热烈、隆重。由于大会是在非常时期、特殊条件下召开的，唐山地区参加会议的全体代表吃住在临建的简易棚内。

一曲终生不忘的深情赞歌

1976年10月下旬的一个傍晚，阴雨霏霏，一辆212吉普车在我家门前停下。司机从车上下来，做了自我介绍，我快步近前，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妈，您可回来了。”此时，家里人跑着围拢过来，连忙将已阔别三个月的老母亲从车上背到院内简易棚里，我请司机“屋”里喝水吃饭，好好休息一下，司机谢绝了， 上车边打方向边说：来前院领导指示，必须连夜返回！瞬时，车已消失在雨雾里，我站在雨地里，望着车去的方向，直到老母再三唤我，才回“棚内”。老母亲拉着我的手说：“接到老三（宁贺）从部队的来信，　　　　一个护士给念的，信上说二哥（本人）作为模范人物代表，去北京参加了‘抗震救灾’表彰代表会，病房里一屋人都围过来，这个说我是英雄的母亲，那个说你有福气啦。”老人讲到这，我说：“妈，咱永远也不会忘记开封人民医院的恩情，他们都是共产党领导的好医生、好护士，不是社会主义制度好，唐山几十万伤员怎么得了哇！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人家与咱非亲非故，远隔千里，像亲生子女一样服侍您三个来月，又专车送到家里，水米没打牙，连夜返回，一路上得多难啊！”整晚，年过半百、第一次“远行”的母亲谈起救治的大夫、护士，滔滔不绝。我知道，老人家已“沉浸”在开封人民医院八十多个日夜里……

回忆那段往事，有欣慰也有遗憾：欣慰的是老人家能从那样强震中坚强地活下来（母亲28年后，于2005年春节前去世，生前多次提及“开封”），遗憾的是由于无法辨认车牌（被泥水遮盖），联系不上那个年轻司机，来不及道一声“谢谢”……

今日，我以此回忆寄托对40年前地震遇难者的哀思，同时借此机会，衷心感谢河南省开封人民医院全体医务工作者的高尚医德医风，寄小诗为赠：

开封医护德术馨

不是亲人胜亲人

助我高堂震伤健

永敬中原白求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