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和爸爸好像在与整个世界做战。尽管有很多人在声援他们,但比起巨大的推土机、挖掘机,比起不时出现的警车与警察,他们的力量显得非常薄弱。废墟上的演讲、呼喊和压制不住的激愤,天一黑,就都消失了,而推土机、挖掘机却依然不知疲倦地在吼叫―越到夜晚,那吼叫越是惊心动魄。
在楼顶上坚持了一天的大军和爸爸,早已筋疲力尽,天黑之后,什么也不想,只想爬上床睡觉。可是,推土机和挖掘机的轰鸣声闹得他们根本无法入睡。
推土机与挖掘机, 离小楼越来越近。废墟正在被清理,地动山摇,小楼摇摇欲坠。
父子俩感到十分烦躁,而疲倦越是不能得到缓解,整个人就越是烦躁。
大军的父亲本是一个身体健壮的汉子,现在已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他深陷的双眼里,燃烧着怨恨的火焰,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样子。
大军特别想半夜冲上楼顶,然后仰望天空,像一头狼息那样嚎叫。
推土机、挖土机以及重型卡车的灯光,不时地穿射进小楼里,仿佛是明亮的火在屋里闪动,本就在暑热中的小楼,仿佛随时会因这野火一般的灯光而熊熊燃烧起来。
终于在这一天夜里,大军的爸爸爆发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只穿一件短裤,拉开门冲了出去。他随手从废墟上检起一根木棒,走向一匹钢铁巨兽。那巨兽的两盏灯,气势汹汹地照射着大军的爸爸,刺得他无法睁开双眼,只好用手遮在眼睛上方。
那些巨兽好像也都对这座挺立的小楼以及它的主人很不耐烦了,都将身子转过来,用灼热的灯光照着大军的爸爸。这些灯光聚集在一起,仿佛要于一瞬间将大军的爸爸烧着。
大军的爸爸举着木棒,冲向一台推土机。推土机的司机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军的爸爸已跳进巨大的铁铲里,然后左一棒、右一棒,把两盏灯砸碎了。那台推土机立即黑在了那里。
大军的爸爸跳出铁铲,又冲向一台掘土机。
大军不知什么时候也光着身子冲出了小楼。他手里举着一块带碎砖的混凝土疙瘩,正冲向另一台推土机。
就在大军的爸爸用棍棒致使那台掘土机变成“瞎子”时,大军跳进了那台推土机的铁铲。推土机的司机一见,很想逗弄一下大军,操纵机器,将铁铲慢慢地抬离地面。他很想看到这个光身子小男孩的恐惧神色,可是他很快发现,这个小家伙无所畏惧,在铁铲里竭力稳住晃动着的身体,举着那块混凝土疙瘩,正聚精会神地瞄准着左侧的车灯。他把脑袋伸出窗外,朝大军吼叫着:“你要干什么?”他话音未落,大军手中的水泥疙瘩已飞了出去,转眼间,这辆推土机就成了一个“独眼龙”。
警车的汽笛声急促地响着,不一会,两辆警车停在了废墟旁,从车上跳下七八个警察,他们手中都拿着警棍。他们没有朝大军冲过来,而都冲向了大军的爸爸。
大军的爸爸似乎一下子看清楚了事情的后果,他丢掉手中的棍子,安静地站在废墟上。
那位开推土机的司机并没有冲大军吼叫,而是操纵机器轻轻地放下了铁铲。
警察们缓缓地走向了大军的爸爸。
爸爸主动地伸出双手。
一副手铐在灯光里闪烁着,“咔嚓”“咔嚓”两声,将大军爸爸的双手都铐上了。
“爸爸!”大军大叫了一声,从铁铲里跳了出来。
大军的爸爸掉头看着大军:“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家等着爸爸!”
大军扑了过来,却被几个警察挡住了。
大军没有冲撞警察,只是望着爸爸,霎时间泪流满面。
爸爸笑了:“我又不是回不来了,你哭什么呀?爸爸一天不回来,你就一天不要撤,懂吗?”他看了看那座小楼,“它是我们爷儿俩的家,谁也没有权利强行让我们离开!”
爸爸被塞进警车,警车鸣响警笛迅速离开后,大军没有很快回到那座小楼,而是在一堵矮墙上坐下来。
不知为什么,所有的推土机、掘土机都停止了工作。那些司机在驾驶室里坐着,默默地看着黑暗中的大军。过了一会儿,都把机器停在那儿,走掉了。
这是一个多星期来的第一个安静的夜晚。
大军坐了很久才回到那座小楼里。
他一觉睡到太阳高高升起,胡乱地吃了一些东西之后,按爸爸指示,扎上白布条,又爬上了楼顶,开始了这一天的静坐。
上午九点钟左右,响起了电锯的声音。一个多小时之后,那裸大树轰然倒下了。
小楼的楼顶一下子暴露在了夏天的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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