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好几天,皮卡都在不停地给爷爷奶奶和姑姑们打电话, 问他们那边是不是也有人得非典了。那边告诉他:是,有人得非典了。而且还说:就是从你们北京带过来的。皮卡一边打电话,一边把那边的情况告诉爸爸妈妈。开始,爸爸妈妈还很关注那边的情况,但当皮卡整天没完没了地报告时(许多情况是重复的),就再也不愿听了。妈妈说:“烦死了!”爸爸关了房门,写他的小说去了。皮达也不愿意再听这些没有任何新鲜内容的消息,倒在床上看那些无聊的小说。但皮卡还是在不停地打电话―他不打电话,干什么呢?
这天,爸爸终于憋不住了,打开房门,冲了出来,一把夺过皮卡手中的电话:“你无聊不无聊呀?整天打电话!这个月长途电话费还不知是多少呢!”
“那我干什么?”皮卡问道。
“看书!学习!”爸爸吼道。
皮卡在心里说:“我才不想看书呢!我才不想学习呢!”
不打电话了,皮卡就又在家胡闹,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打开自来水笼头看“哗哗”流水,就是把十几支香点燃,弄得满屋子香气浓烈,要不就又在地上滚来滚去。那样子仿佛在说:这无聊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妈妈正常上班。
守在家中的爸爸叹息了一声,对皮达皮卡说:“要么,我开车带你们两个去城外看看吧!”
兄弟俩都很愿意。
比起往日,北京城空了许多。很多人待在家中,很多人离开了北京,到外地躲避瘟疫去了。街道上,行人和车辆显得有点儿稀落。
天很蓝,树很绿,景色出奇的好。
皮卡家郊区还有一座别墅,沿着八达岭高速,从小汤山出口,然后沿着京密引水渠一路向北七八公里就到了。
爸爸说:“去看看我们家的别墅吧,一路上都是好风景。”
车窗摇下,凉风呼呼而入,再看车窗外的大好景色,父子三人都很痛快,仿佛这些天不是待在家里,而是待在狱中,现在重见天日了。皮卡把音响开得很大。爸爸和皮达都不反对,仿佛此时此刻就是应该听声音如此之大的音乐。
别墅后面是个镇子。
爸爸将车开向镇子,打算买上几捅水,但却在镇口被两个戴口罩的人拦住了。
爸爸把头探出窗外,“为什么不让进?”
戴口罩的人指了指一块牌子。
那牌子上写着:“非典时期,外人不得进镇。”
爸爸说:“太神经过敏了吧!”只好放弃进镇子的念头,直接去了别墅。
别墅有个大院子,青草疯长,沿墙而长的月季,开得十分艳丽欢闹。
父子三人浇花浇草,一个个忙得汗滴滴、水淋淋的。嬉闹、欢笑。瘟疫与这院落无关,与他们父子三人无关。
爸爸开车带着皮达、皮卡回到家中时, 已是傍晚。就在他们踏进家门后不久,一件更让他们开心的事发生了:
邮递员送来了一个特大的来自韩国的包裹。
爸爸出了一身汗,只顾忙着要进卫生间洗澡,一边找换身衣服,一边对皮达、皮卡说:
“八成是朴顺英阿姨寄来的,你们打开看看吧。”
朴顺英是爸爸的好朋友,她几乎把爸爸写的所有小说都翻译成了韩文在韩国出版。
等爸爸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包裹已经彻底打开了。
这是一个大纸箱子,胶条撕去,打开一看,里头竟然什么都有:精美的巧克力、咖啡、各种各样的点心、果仁、方便面、毛巾、香皂……
这只大纸箱子, 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百货商店。
随着东西被一层一层地取出,爸爸有点疑惑起来:这朴顺英阿姨怎么寄这么多东西来呀?还有,她寄碗呀、勺呀、小酒精炉呀什么的干吗呢?
皮达和皮卡兴奋得要跳起来:妈呀,这么多这么多好吃的!
皮卡撕开一块巧克力的包装纸,“咔嚓”一口,咬掉了一角。
爸爸突然说:“先别吃!”他把皮卡手中那块已被咬掉一角的巧克力拿过来,放回纸箱:
“都别动!都别动!”他蹲下来,开始仔细检查箱子上的地址。
全部是韩文,看不明白。
这时妈妈回来了,知道情况后,低头看着纸箱中各种各样的东西,也十分疑惑:这包裹,恐怕不是寄给我们的吧?
爸爸说:“如果是朴顺英阿姨寄的,寄巧克力、点心、果仁呀什么的,都可理解。但寄什么肥皂、毛巾、酒精炉什么的,就不可思议了,还有短裤、睡衣、卫生纸呀什么的,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皮卡眼馋地看着这一大纸箱子食物说:“我还想吃巧克力。”
爸爸说:“先搞清楚这一包裹究竟是不是我们家的!”
妈妈说:“皮卡呀皮卡呀,要是包裹不是我们家的,这可怎么办?你还咬了人家一大口巧克力,真丢死人了。”
皮卡舔了舔嘴唇,“就是我们家的,是朴顺英阿姨寄来的!”
这时,妈妈在纸箱里发现了一封信。
爸爸拿过来一看,信封是敞口,就在手掌上磕了磕,磕出了一封信。两张纸,密密麻麻的字,但一个字不认识,都是韩文。
爸爸明确地说:“这绝不可能是朴顺英阿姨寄来的包裹,她的中文与韩文一样好,怎么会用韩文给我写信呢?肯定是邮局搞错了。”
“这可怎么办呢?都打开了。”妈妈顺手在皮卡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就你嘴馋!”
说来也很凑巧,就在这时,爸爸的一个韩国学生因为北京爆发非典要回国去,要来与爸爸道别,尽管爸爸说就在电话里道别吧,但那个韩国学生却坚持要来当面道别,好像这一回就不会再回北京似的。爸爸心想:也好,顺便来帮我们看一看这包裹到底是谁的吧。
饭后,韩国学生来了。
爸爸将包裹的事与她说了。
她看看包裹说:“是从汉城寄出的,寄给清华大学建筑系的一个韩国学生。”
爸爸说:“还有一封信。要么,也看一下?知道是谁,我们也好向人家道歉。”就从纸箱里取出那封信,交给韩国学生。
韩国学生看完信,把内容复述了一遍。这包裹是韩国的一位母亲寄给正在清华读书的儿子的。那位母亲为在北京的儿子深感担忧,怕儿子染上非典,于是寄来了能够寄来的大量生活用品,让儿子不要到处走动,尽量待在宿舍,饿了就用酒精炉煮方便面吃。信中有一遍遍地叮哼,那位母亲甚至把如何使用酒精炉和如何煮方便面的细节,都一一写在了信中,让皮卡一家人都深受感动。
韩国学生临行前,对爸爸说:“没有事的。您把我的电话号码给邮递员,等他把包裹送给那个韩国学生时,让他给我打手机,我来给那个韩国同学解释。”
韩国学生走后,爸爸立即拨打了邮局值班室的电话,将包裹误投一事告诉了他们,让他们立即来人把包裹取走。
放下电话,一家人看着那个硕大的包裹,在耳边回响着那个母亲在信中的一言一语。
爸爸叹息了一声,“不只是北京慌恐,全世界都在慌恐。”
正说着话,外面的大街上,又有一辆救护车鸣叫着开过去了。皮卡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
那个错投的包裹,使皮卡家的人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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