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螳螂卵的孵化
修女螳螂卵的孵化通常都在阳光灿烂的六月中旬,大约上午十点钟。螳螂窝中央的长条地带或者说出口区,是惟一留给幼虫出来的地方。
在出口区的每一个鳞片下,慢慢钻出一个半透明的圆块,然后是两个大黑点,那就是眼睛。新生的幼虫在鳞片下缓缓滑动,一半已经解脱。这是不是与成虫非常接近的若虫形态的小螳螂呢?还不是,它只是个过渡形态。它的头圆肿,乳色,因为血的涌入而颤动;身体其他部分淡黄带红;在全身裹着的膜下面,能清楚地分辨出因膜层覆盖而变混浊的大黑眼睛、贴在胸前的口器和向后贴在身体前部的足。总之,如果撇开非常明显的足,它圆钝的脑袋、眼睛、纤细的腹部体节、船体形状,都让人想起蝉从卵中出来的样子,好像一种微型无鳍鱼。
这又是一种具有二态现象的昆虫。这个形态的任务是穿越困难重重的出口,将螳螂若虫带到世间。如果螳螂若虫长长的身体全部都解脱了,肯定会成为无法克服的障碍。蝉为了从细枝上狭窄的、布满了碎木纤维和空卵壳的通道中走出来,一生下来就包着一层襁褓,像一艘小船,非常有利于缓缓滑动。
螳螂若虫也碰到了类似的困难。它要从弯曲而拥挤的通道中爬出窝,如果纤细的身体长长地伸展开来,就根本找不到地方容纳。弯成高跷的足、用来杀戮的弯钩、纤细的触角,这些器官在草丛中用处很大,现在却成了出去的累赘,使解脱变得万分辛苦,甚至根本不可能。于是,它一生下来也包着一层襁褓,也像一艘小船。
在无尽的昆虫矿产里,蝉和螳螂又给我们开了一条矿脉。我从它们的情况中归纳出一条规律,其他类似的现象几乎随处可见,肯定可以证实这条规律:若虫并不总是直接产于卵。如果新生儿要面对破壳而出的种种特殊困难,那么在若虫变态之前有一个过渡形态,我继续称之为初龄幼虫,它的职责是将无力自己解脱的小生命带到世间。
我继续往下叙述,在出口区的鳞片下,初龄幼虫出现了。它的头部汇集了丰富的汁液,鼓胀起来,变成一个半透明的水泡,不停地颤动,这个水泡是用来准备蜕皮的工具。这个已经从鳞片下出来一半的小家伙不停摇动,一进一缩;每摇动一次,头部就胀大一些;最后,前胸拱起,头向胸极度弯曲,前胸的膜裂开。这个小家伙拉长、扭动、摇摆、弯曲、伸直,它的足便从外鞘中解脱出来了;两根平行的长触角同样也解放了,全身只由一根碎碎的细带和窝连在一起,只要再摇动几下就可脱身。
这时才是真正的若虫形态。留在窝上的,是根毫无形状的细带,一件丑陋的破衣裳,稍有微风,就会将它们像绒毛般吹动。这就是若虫奋力挣脱外膜后剩下的褴褛外衣。
我错过了观察灰螳螂孵化的时机,我只略微了解了下面一些情况:它的窝尾端向前突出的尖角上,有一个小小的白色无光的斑块,是些易碎的泡沫,非常脆弱。这个只用泡沫塞子塞住的圆气孔,是窝上惟一的出口,窝的其他地方都非常坚固结实。这个气孔好似修女螳螂窝上的鳞片区,灰螳螂若虫只有一个接一个通过这个气孔,才能钻出锁住它们的保险箱。我没有机会目睹它们的大逃亡;不过,在它们孵化后不久,我看到气孔口悬挂着一堆破烂的白色外皮、一些微风吹散了的纤细薄膜。这是若虫们去到自由空间后扔掉的外壳,是过渡外套的证物;这件临时外套让它们能在迷宫似的窝巢里移动。所以,灰螳螂也有初龄幼虫,它包裹在一个紧小的外鞘中,有利于解脱。六月就是它们从窝中孵化出来的时期。我们再回到修女螳螂上吧。一个窝里的卵并不是同时孵化的,而是断断续续、一群接一群地出来,中间能隔上两天或更长时间,通常是最后产在窝尖的卵最先孵化。
最后产下的卵先于最先产下的卵孵化,时间顺序的颠倒,很可能是因为窝的形状之故。窝逐渐变细变尖的那一头,更容易接受阳光的刺激,而窝圆钝的一端体积大,不能那么快吸取到必需的热量;所以尖尖那一头的卵成熟得要早些。
尽管卵总是一群群断断续续地孵化,但有时候,整个长条带的出口区都被孵出来的小生命包围了,上百只小生灵突然从窝里挣脱出来,场面真是惊人。一个小家伙刚在鳞片下露出黑眼睛,其他许许多多也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只幼虫的摇动就像苏醒的信号传递开来,逐渐连成一片,四处的卵迅速孵化。于是顷刻间窝的中部挤满了小螳螂,乱哄哄地爬动,脱掉挣破的外衣。
灵动的小家伙们在窝上停留的时间不长,就掉到地下,或者爬到附近的草地上。整个过程不到20分钟就结束了,公共摇篮于是沉寂下来了。几天以后,又有一群幼虫孵化,就这样直到所有的卵都孵化。
我经常目睹修女螳螂卵的孵化,有时是在荒石园内的露天地里,朝阳的地方放着我冬闲时从各处收集来的螳螂窝;有时是在实验室里的小角落,我曾天真地以为这样能将刚出生的小家伙保护得好一些。就这样我看到了无数次孵化,可是每次我都看到了一幕令人难以忘怀的屠杀场面。修女螳螂的大肚子能够产下上千枚卵,但是,如果它的种族要抵御那一出卵就把它们消灭的吞噬者,它还产得远远不够。
蚂蚁特别热衷于消灭螳螂。每天,我都会在一排排的螳螂窝上发现这个凶恶的客人。我非常严肃地干预过,可是没用,它们的热情并没有降低。它们很少会在堡垒上打开缺口,因为太难了;但是,它们垂涎堡垒里正在发育的娇嫩肌肉,于是它们等待有利时机,窥伺着出口。
尽管我每天都密切监视,可是小螳螂一出现,蚂蚁就已经在那里了。它们抓住小螳螂的肚子,把它拉出外壳,咬成碎片。真是一场可怜的混战,娇嫩的新生儿只能乱踢乱蹬作抵抗,而凶恶的强盗嘴角衔着丰盛的战利品,不到片刻,屠杀无辜的战争就结束了,这个大家族只剩下少数偶然逃脱劫难的幸存者。
昆虫界未来的屠夫,草丛间令蝗虫胆战心惊的可怕肉食妖魔,在初生下来时,却被最小的昆虫蚂蚁吃掉。这个大量繁殖的巨妖,却被一个小侏儒限制了后代的数量。不过,屠杀为时很短,只要螳螂在空气中养壮了一些,腿强健了一些,它就不再会受到攻击。当它在蚂蚁中快步走过时,蚂蚁得避开让路,不敢再攻击它。它那锋利的前腿收在胸前,像要准备拳击的样子,高傲的举止让蚂蚁肃然生畏。
另外一个喜欢吃嫩肉的不怕这种威胁架势,它就是喜欢爬在向阳的墙壁上的小灰蜥蜴。我不知它怎么知道有它中意的猎物,它赶来用小小的舌尖,把从蚂蚁口中逃生的小螳螂,一个一个地舔入嘴里。虽然只有一小口,可是好像味道十分鲜美,如果这个爬行动物眨眼我没看错,它每吃一小口,都半闭眼皮,显得深深满足的样子。我把这个竟敢在我眼前打劫的大胆家伙赶走,可它又回来了,这一回它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如果我任由它为所欲为,它什么都不会给我留下。
寄生蜂
螳螂的天敌就这些吗?才不呢。另外一个掠夺者早就抢在蜥蜴和蚂蚁之前了,它个子最小,但十分可怕。它是一种长着钻孔器的膜翅目寄生蜂。它把它的卵安顿在刚造好的螳螂窝里,螳螂的后代遭到了蝉的后代同样的命运:一种寄生虫攻击螳螂的胚胎,把卵壳蛀空。我收集的螳螂窝,很多都是空的,或者差不多都空了,因为寄生蜂类昆虫已经来过。
我把那些知名、不知名的歼灭者留下的小螳螂收集起来。这些刚孵出的若虫是苍白的,染着淡淡的黄;它头部的水泡迅速地缩小以至消失,颜色也马上变深,一天之内就变成了浅褐色。小螳螂已经很灵活,它举起锋利的前足,打开,合上;左右转动头部,又重新弯下腹部,没有哪种完全发育的幼虫行动起来比它更敏捷。几分钟后,小家伙们停下来,在窝上挤挤搡搡,然后又信步散开到地面,去到附近的植物上。
我在网罩里安顿了几打流浪儿,用什么来喂养这些未来的猎人呢?用猎物,这是很清楚的,哪一种猎物呢?我只能给小家伙们提供一些小猎物,我拿给它们一枝爬有绿蚜虫的玫瑰花枝。这肥嘟嘟的虫子,身上的嫩肉正合适我那虚弱的客人,可它们受到了漠视,没有一只被囚禁的螳螂碰过它们。
我试了试小飞蝇,这些最小的虫子是偶然在草地上撞到网纱里来的,可小螳螂还是执拗地拒绝了。我又给它们提供碎苍蝇,挂满笼子的网纱,还是没有谁接受营地里的猎物。也许蝗虫能引诱它们,它不是成年螳螂最爱吃的吗?经过一番折磨人的寻找,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这次的菜肴是几只刚孵出的小蝗虫。尽管这些蝗虫很小,但个头已和刚孵出的小螳螂一般大。小螳螂会接受吗?不,在这么小的猎物前,它们惊得逃走了。
那么你们要什么?在你们生长的草地上,你们还能碰到别的什么猎物呢?我猜不出。难道你们小时候有特别的食谱,也许是素食?我知其不可能也要试一下,莴苣心里最嫩的叶子,被拒绝了;我绞尽脑汁变换的各种草木,被拒绝了;我滴在百里香花蕊上的蜜滴,被拒绝了;我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囚徒们饿死了。
失败自有失败的价值,它证明,螳螂似乎有一种我还没发现的过渡食谱。芫菁科幼虫在吃完储存的蜜之后,必须以蜂类的卵作为第一种食物;在没弄清楚这一点之前,它也给我造成了很多麻烦。也许小螳螂一开始也要求和它们虚弱的身体相适应的特殊食物呢。尽管它神情果敢,但是我还是想不出这虚弱的家伙捕食的样子。不管它进攻哪种猎物,被进攻者都会乱踢乱扭地反抗;而进攻者连苍蝇翅膀简单的一拂都还招架不住呢。那么,它究竟吃什么呢?如果在幼虫的食物问题上还会出现什么有趣现象,我是一点也不惊讶的。
这些难伺候的傲慢家伙,还会死得比饿死更悲惨。它一生下来,就成了蚂蚁、蜥蜴和其他掠夺者的猎物,杀手们耐心地窥伺机会,等待美味的食品出壳。即使是螳螂的卵,也并不是没有受到破坏。一种小小的带针的昆虫,透过凝固的泡沫墙,把它的卵安顿在螳螂窝里,在那里安顿它的后代。它的卵比螳螂的卵更早熟,于是便摧毁掉螳螂的胚胎。螳螂产下的卵是很多,可是淘汰后剩下的又减少到了什么程度啊!也许一只母螳螂能做三个窝,产了1000枚卵,但是只有一对逃过了灭绝的灾难,只留下了一个后代;因为,年复一年,螳螂的数量大致相同。
于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出现了,螳螂的生殖力会逐步提高吗?蚂蚁和别的昆虫消灭它的后代,使其子女数量骤减,那么螳螂卵巢里的胚胎是不是会孕育得更多,以便能够以大量的生产来平衡大量的摧毁呢?它今天产卵数量之巨,是以前衰弱的生殖力发展而来的结果吗?有些人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缺乏有说服力的证据,却喜欢把动物身上深刻的变化看成是环境引起的。
在我的窗前,一株很大的樱桃树生长在池塘边。这棵结实的野树是偶然长在那里的,与我的祖先们无关。如今,它令人起敬的是那巨大的树枝,它那品质平常的果实反而显得次之了。到了四月,那真是一个白缎子般无与伦比的冠盖,细枝上如雪覆盖,飘下的花瓣像地毯一样。很快,大片的樱桃红了。哦,我可爱的树,你是多么慷慨啊!你的果实装满了多少箩筐啊!
树上,也是一片欢庆节日的景象!麻雀第一个知道樱桃熟了,早晚成群地飞来,叽叽喳喳地觅食;它通知了附近的好友,翠雀和莺也赶来,整整几个星期尽享口福。蝶蛾们在这颗樱桃上舞蹈一番,又飞到另一颗樱桃上,美滋滋地享用。花金龟在果子上大口大口地啃咬,吃饱了睡着了。胡蜂、黄边胡蜂咬破甜甜的汁液囊,紧跟在它们后头的小飞虫也醉倒了。一条胖胖的蛆虫,就坐在果肉中间,心满意足地吃着满是汁液的大宅子,变得又肥又大;它就要从桌子边起身,摇身一变,变成一只高雅的苍蝇。
这场盛宴在地下也有客人。樱桃掉下来,所有过路客都沸腾起来。夜里,田鼠把鼠妇、球螋、蚂蚁、鼻涕虫啃过的果核收集起来,藏到地洞底,等到冬闲时,它们在果核上钻个洞,咀嚼里面的果仁。慷慨的樱桃树养活了无数生灵。
如果有一天这棵树要找接班人,让它的后代也在这么繁荣、和谐与平衡的环境中成长,它需要什么呢?一粒种子而已,而它每年产出的却有无数的种子。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们吗?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们,樱桃树一开始果实也很少,后来为了能避开数不清的剥削者,它才慢慢变得慷慨起来?你是不是像讲述螳螂一样,谈起樱桃树,“大量的消灭会慢慢导致大量的生产”?谁敢冒险到这么鲁莽的程度?樱桃树是养分转化成有机物的一个加工厂,是死的物质嬗变成能够生存的物质的一个实验室,难道这不是明显的事实吗?也许它长出樱桃是为了生生不息;但那只是一小部分,非常小的一部分。如果所有的种子都萌芽、茁壮成长,那么,地球上早就没有地方种樱桃树了。它的绝大部分果实是另有用途的,它们像其他植物一样,在从不能吃变成能吃的化学变化中,给一大群不灵活的生命充作食物。
被称为生命最高体现的物质,需要缓慢而又十分精细的制造过程。它起源于极小的加工作坊,如微生物体内,一个比雷电的能量还要猛烈的微生物把氧和氮结合起来,孕育了硝酸盐,成为植物最重要的养分。物质就这样起源于虚无的边缘,在植物中完善,在动物中提炼,逐步地升级,直到大脑物质的形成。
多少个世纪以来,有多少秘密的工人、多少不为人知的加工者在开采矿产,提炼髓质,变成灵魂最奇妙的工具:大脑!这样的大脑能只让我们说“2+2=4”吗?
燃放的焰火,会放射出多彩炫目的火花。然后一切又归于黑暗。然而,它的烟、气、氧化物和别的爆炸物;通过植物又会慢慢形成物质。物质就是这样完成转变的,它经历了一个个阶段,从一次比一次精细的提炼中上升到高峰,炫目的思维火花终于在物质媒介中爆发出来;而物质在奋力挣脱后,又回归到它曾属于的不知名事物中,回到废物分子中,成为生者的共同源头。
第一个聚合有机物的是植物,它是动物的兄长。今天的植物还和地质时期的植物一样,直接或间接地,是有生命的存在物的第一食品供应者。在它们的细胞里,制造或起码大致地加工了整个世界的食品。在植物之后,动物来了,它细细地琢磨加工了的食品,传递给更高一等级的。青草转化为绵羊肉,然后根据消费者的不同,绵羊肉又转化为了人身上的肉或狼身上的肉。
养分颗粒并不能造就大块的有机物质,需要把它们收集制造,就像植物那样;从无机物开始的各种制造者,最多产的是鱼,第一个有骨骼的动物。问问鳕鱼那数不清的鱼子是做什么用的吧,它的答案和有着成千上万果实的山毛榉一样,也和长出无数橡栗的橡树一样。
鱼这么多产,是为了养活无数饥饿的生物。自然界的有机物还并不丰富,于是它继续远古以来无数前辈的工作,急急忙忙地增加自己的生命储备,慷慨地为第一时间加工鱼子的工人产出鱼子。
螳螂和鱼一样可追溯到遥远的时代,它那奇怪的形状、野蛮的习性早就告诉了我们,如今它丰富的卵巢又重复述说。它的身体两侧至今还留有一块干瘦的地方,那是以前在树蕨生长的潮湿阴地上,疯狂地繁殖形成的;如今,它继续为生物的高级炼金术作着贡献,当然,贡献非常微小,但十分真实。
我逼近观察它的工作。泥土养育的草坪变绿了,蝗虫正在啃食青草。螳螂吃掉蝗虫,卵巢鼓胀起来,产下三堆卵,为数上千。卵一孵化,蚂蚁就来了,从一窝卵里提取一份丰盛的战利品。我看到时吃惊得后退。螳螂的体积之巨是肯定的,可在细致的本能方面却不在行,蚂蚁可比螳螂高明多少啊!不过,生物链的循环还没结束呢。
小蚂蚁在壳里的时候就被雉鸡吃掉了,雉鸡和母鸡、阉鸡一样是家禽,但饲养的花费却大得多。它吃着蚂蚁长大,变壮了,被放到林子里;于是,自称文明的人,兴致勃勃地瞄准它开枪。这个可怜的畜生在养雉场,老实说,就在鸡窝里,早已失去了逃生的本能。人用烤肉铁钎割开尖叫的母鸡脖子,人还带着豪华的猎队开枪射击雉鸡,我真不明白这荒谬的屠杀。
塔拉斯孔城的达达兰[1],猎物逃走了,就对着自己的帽子射击。我喜欢他这样做,我尤其喜欢人们猎捕、真正地猎捕另一种喜欢吃蚂蚁的动物蚁,普罗旺斯称它为“伸舌头”。这样命名的确很艺术,蚁横在一队蚂蚁中间,伸出黏乎乎的长得出奇的舌头,当舌头上黑压压地粘满蚂蚁时就突然缩回来。蚁就这么大嚼大咽,到了秋天,肥得浑身滋滋地冒油;尾巴根、翅窝、肋部,包满了肥油,整个脖子围了一串肉珠;头上一直到喙下都包着厚厚的肉块!
这是块美味的烤肉,当然,我承认它很小,最多才云雀那么大;不过,像它这么小的动物中没有谁有它这么美味。它会比雉鸡差到哪去呢?雉鸡要吃鲜美的食物,开始还得吃腐败的植物呢!
但愿我至少能为那些微不足道的昆虫说一次公道话!当晚饭后收拾好餐桌,我安静下来,身体暂时摆脱了生理煎熬,四处收集来的好念头,一些火花就会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地,突然闪现在脑海里;大概螳螂、蝗虫、蚂蚁,还有更小的昆虫促进了这些火花的形成。它们通过复杂曲折的途径,各自以自己的方式给我们的思想之灯添上一滴油。它们的能量,一代一代地慢慢加工、积蓄、传递,最终注入我们的血管,在我们疲乏劳顿时滋养着我们,我们靠它们的死亡而活着。
我做一下总结吧。多产的螳螂以它的方式制造有机物,而蚂蚁继承它的有机物,蚁又接替蚂蚁,然后也许人又会继承蚁的有机物。螳螂产出的上千枚卵,只有一小部分是为了繁衍后代,大部分是为生物的大野炊做贡献。它让我想起那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的古老象征。世界是一个回到自身的圆:结束是为了重新开始,死亡是为了生存。
【注释】
[1]达达兰:法国作家都德(1840~1897年)的小说《塔拉斯孔城的达达兰》中的主人公,达达兰被认为是天真幼稚、夸口吹牛的典型。——译注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