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任由这片紫岩继续增殖,它将淹埋整片泥沼,然后是市区、市区四周的沙漠,乃至……这不声不响无限扩张的怪物甚至可以包裹整个地球,窒息所有生命!
两个男孩在清冷的夜风中默然肃立,哀悼托米的父亲和那些为了开辟新的绿洲而在毒沼中献出了生命的志愿者。
八年了。
八年来,湖区的沼泽面积不断扩大,而毒气含量和辐射强度不曾减轻。这就是说,他们两个正面临着与当年赫金斯、维达和奥德同样的危险。
比尔似乎没考虑这些。他在白骨和破帐篷间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件人工制品。然而,他找到的只有破铜烂铁,锈蚀得面目全非的工具和机件。
他们就用这些东西掘了一个大坑,把白骨收起来安葬了。
锈迹斑斑的垦挖机竖在墓前,比尔在上面刻上那三个名字,用它充当了先遣队员的墓碑。
东方半明,晨光与残月相伴时比尔急急行动起来。他让揩干了眼泪的小伙伴帮助他将一块金属板从泥沙里刨出,搬到泥橇边。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轰鸣——那是被狂风撕裂得断断续续的引擎声!两个男孩急忙抬头张望。
沙漠的方向,渐渐发白发亮的天边出现了两架直升机的影子。
可就在它们降低高度进入湖区的刹那,突然如同摘掉脑袋的蜻蜓似的失去了方向感,就在那儿团团乱转。
眼看着即将机毁人亡,直升机仿佛从梦魇中惊醒,一先一后升到高空,朝来路飞去。
怪不得对失联男生们的搜救工作一直未能展开。眼下的彩丽湖不光是没有电讯信号,似乎还被莫名其妙的强大磁场干扰或者控制着,一切飞行器都无法进入这里……比尔的心里震颤了一下。
为了不吓着小伙伴,他没有道出自己的担忧。
他找了个“高空强风”的借口来解释刚才直升机中途返航的现象。“别急,风不会一直吹下去的,”他说,“等到大风平息,咱们就能平安回家了。”
托米仰望着漫天狂奔的云絮,同意了比尔的判断。
强风继续把云絮扫向东方,晨光替它们刷上金色的亮边。在云霞的映衬下,泥沼肮脏的“镜面”显得姹紫嫣红。
比尔借着晨光,从钉死在泥橇后端的工具箱里拿出榔头、钢錾和铁钳,将那块没有锈坏的金属板做成三角形,再装上一个柄。
“来,把泥橇摆平!”他召唤托米。
“这是干吗?”托米一边帮他一边不解地问。
“舵。”比尔解释,“有了这东西,当风向不利于我们行进时,我们就不至于束手无策啦。”
说着,比尔在橇板尾端锯了一个凹口,把这个被称作“舵”的东西安装在那儿。试了试灵活性,就把泥橇掀下了泥沼。
“我们回城吗?”当比尔在晨风里抖开五彩伞翼时,托米满怀希望地问。风向已经转变了,此时借风力回到他们住宿的城区再方便不过了。
“当然回去。”比尔说着,把风筝绳子系在泥橇上。
托米放心了。
尽管他们在泥沼中目标会更显眼,但搜救飞机要寻找他们还是会先去城中的。这种处境,早一分钟上飞机就多一分安全。父亲的遗骨和先遣队留下的日记不仅没能鼓起托米的勇气,反而令他身心俱疲——那些先行者舍生忘死的不懈努力尚且归于失败,他们两个小孩子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托米实在不想再折腾下去了。
他觉得也许比尔跟他想到了一块儿去了。比尔现在嚷嚷着还要干,无非是想争争面子罢了。男孩子,嘴上谁愿意服输呢。
伞翼升上半空,拽动泥橇渐渐加速。不一会儿,恐怖、令人绝望的荒凉湖洲就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后头。
托米不时地回头。他崇拜父亲,但不愿意重复父亲的命运。明知必败,干吗非得那样固执?
泥橇开始了高速滑行。
有了舵,泥橇前进的方向容易控制多了。比尔让托米站在泥橇前端,负责操纵伞翼的飞行角度,自己在后面把舵。
机器狗佩克当然不甘寂寞,它站在中间充当啦啦队员,不时吠上几声,为男孩们打气鼓劲。
尝试着在“镜面”上滑出一个大大的“S”后,托米对风筝的操纵熟练了些,二人的配合渐渐得心应手。
空中的大风筝在晨曦中仿佛一羽金色的鹞鹰。强大的升力,把泥橇前端拉得时时飘离泥面,但再没有“打漂漂”。因为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时,比尔就赶紧扳动舵片增加橇板前进的阻力,同时指挥托米将伞翼角度略作调整,以减小向上的升力。
薄雾中透出的霞光将半个天空和大片沼泽染得通红,泥橇贴着泥面,迎着霞光疾驰。托米胸中不禁又添了几分豪气。
远处的是什么——那犹如飘落人间的彩霞……哇,那是昨天与他们失之交臂的那片淡紫色的“浮冰”!此刻,沐浴在霞光中,“浮冰”变作了耀眼的粉红,美得令人心驰神往。
“既然来了,干吗不上去看看?” 托米向伙伴建议。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忧伤和恐惧。
“对,去看看!”比尔高叫着使劲儿一蹬舵把,泥橇灵巧地画了个半圈,绕开一丛枯芦,箭也似的滑向那一边。
“浮冰”扑面而来!
风筝的飞行速度却没减慢,依旧带着泥橇劈开泥浪,朝那边飞驰。
撞上了怎么办?
没关系吧,那“浮冰”应该是泡沫状的,大不了他们被陷在里面沾上一身脏泡沫……
来吧——
泥橇却在即将撞上“浮冰”之际,猛地向左一个急转弯,顺着“浮冰”的边缘滑行了一小段,再嗖地蹿上去。
哧——喀吱喀——喀!橇板底部磕击出的一连串的脆响令托米头皮发紧。原来“浮冰”并非泡沫也不似落花堆积,幸亏比尔在泥橇撞上它之前拐弯,及时控制了速度……
泥橇在剧烈蹭擦中慢慢减速,突然猛地一顿,抵着一处凸起的“浮冰”停住了。他们赶紧收拢绳子拽下风筝。
毕竟有了之前的经验,这回的着陆不那么狼狈了。
当他们的脚踏在硬实的地面上,才发觉他们被视觉欺骗了。淡紫色“浮冰”非但不是泡沫也不是海绵体,还坚硬得如同石灰岩。不过它并不紧密,内部满是气孔,表面也粗糙不平,有些类似珊瑚的质地。
托米想拿起来看个究竟,可是使尽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掰下一块。比尔取出铁锤,朝一个角状凸起地方猛砸,才敲下拳头那么大一团。
他赶紧拾起——哈,轻得像化纤丝绵!
被砸去一块的地面突然冒出一堆一堆的泡沫……不,哪是冒什么泡沫,分明是它本身在膨胀,在飞快地长大!仿佛是煮沸的牛奶漫出了锅盖,那一堆淡紫色的岩石一个劲儿猛长着,把比尔看呆了。
“你的手——”托米忽然冲比尔惊叫。
手怎么啦?比尔回过神低头看——呀,只顾观看地面奇观,没想到手中托着的那东西同样在长。它的重量好像并没有增加多少,但刚才那小小的一团却猛长到人的脑袋那么大了。比尔急忙扔了它,否则,这无限膨胀的怪东西有可能把自己的整只手、整个人都包进去!
落在地上的怪石头仍然在迅速增大。不一会儿,它就与地面隆起的那个疙瘩结成了一个整体,然后继续“齐心协力”没完没了地膨胀下去。
再砸它一锤子试试!
托米夺过比尔的铁锤举过了头顶。
比尔忙拉住他:“别乱来!你看出没有——它是怎么才开始长起来的?”
他们回想起在登上这片“浮冰”之际,这些淡紫色的“岩石”还保持着静止状态,掰也掰不动,然后比尔砸了它一锤……
“明白了!”托米自作聪明地喊,“这怪东西痛感特灵敏,一挨砸就疯长……”
“错了!你瞧仔细些!”比尔指着膨胀的石头让他看,“喏,它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变化;体积增大的部位,仅仅是刚才砸坏了的断茬新痕,喏,这儿……这儿,还有那一片,全是些刚接触到空气的部位……”
那么,它应该是因为得到了空气中的某种成分的滋养,才实现了如此快速的“疯长”。
这好办,别让它沾到空气不就得了?托米脱下外衣,朝一处不断增长的新痕猛扑过去。
“你要干啥?”
“阻止它生长啊,”托米拿衣服使劲儿蒙住石块的那个缺口,“我怀疑这种‘菌种’是怪蜂播下当作粮食的!”
“没错,你父亲的日记里也提到过。”比尔赞成。
这一回,他居然抢在神童前面得出结论,小托米得意非常:“所以嘛,咱们得扼制“菌种”生长——”
“你这么干根本无法阻止……”比尔大叫。
他叫迟了。因为托米隔着衣服的手感觉到那石头仿佛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罩衫下的紫石依旧在疯狂地膨胀,如同压着一头拼命反抗的小棕熊,又像按住了一个被高压气泵打着气的汽车轮胎。
再不放手,它们会将布衫连同托米的手臂一起绷断的!
托米赶紧松手站起来。
那“活”的怪石仍然以不可遏制的速度不断地增殖、膨胀着,转眼已变得像“大棕熊”,或者推土机的轮胎那么大!
“我无能为力啦。”托米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小神童,现在瞧你的了!”
比尔蹲下,掏出他那个袖珍电脑,跟他的机器狗配合着,专注地忙碌开了。
佩克的眼睛闪着红光,它用舌头舔了一些紫岩的碎屑,把它们含在嘴里,似乎在细细地咀嚼、品味着,仿佛这才是它梦寐以求的美食。比尔快速敲击着键盘,满脸严肃,小大人似的。
托米一看那小屏幕上瀑布般闪过的曲线和数字就头晕,忙将视线投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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