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开始享受自由，它就遇上了新的危险；逃避危险之举却让它陷入了一个阴谋……
一
03没睡多久就醒来了。
洞外透进一道雪亮的阳光，但它不是被光弄醒的。
它习惯在这个时候醒来——每天的这个时候它都会被饲养员送早餐的车轮声吵醒。它不必挪动身子，甚至不必睁眼，就能吃到堆在嘴边食槽里的颗粒状精饲料和晾晒得半干的菜叶、草叶。
今天它却咬了个空。
怎么啦？它睁开眼，记起了昨天遭遇的一切。
母兔和兔崽儿们都在酣睡。
大多数种类的兔子在野生环境下是昼伏夜出的。人类的喂养也没能完全改变兔子体内的生物钟规律，笼养兔仍喜欢夜间进食。只是饲养者必须在白天为它们加餐，为了获得更多的兔皮、兔毛乃至兔肉。
03悄悄走向洞口，但它的行动还是惊醒了警觉的母兔。母兔看了它一眼，并未阻拦，03便钻出洞去。
二
晨风吹干了夜露，03顶着树荫，尽情啃食着开始结籽的青草。
这恰恰是野草一生中营养最为丰富的时候。人类总爱为笼养兔挑选鲜嫩的青草，但如果任由兔子自主择食，它们的选择多半相反——这也是本能教给它们的。
在艳蓝天幕的映衬下，林间草木绿得更加浓丽。树叶间闪烁的阳光，驱散了黑夜在03心里留下的阴影，它甚至暂时忘却了对人类的依恋，忘却了对兔舍的向往。
这儿不是挺好吗？
南方的山区，到了深秋依旧满目青葱。只有小丛小丛的梓树、枫树和盐肤木树叶变成了金红、艳黄，点缀着绿浪起伏的山野。远远望去，那些秋阳下的红叶、黄叶像束束鲜花，又如一团团闪耀的火焰。
变迟钝了的蛱蝶和翅鞘上装了金边的蚱蜢，在完成它们生命中最后的舞蹈；硕大的虹彩叩头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却仍然有心情到处爬行，向山林居民们炫耀着自己的艳丽。绿荫深处，不知名的鸟儿用婉转的歌声招朋引伴……
荒野并非永远笼罩在杀气腾腾的恐怖中。
忘乎所以的03快活地蹦向一块宽敞的林间空地。
脑后袭来一股强风——又是那种凶恶的鸟儿，一只个头不大但速度惊人的鹞鹰！
没容多想，比昨天机灵了些的小公兔嗖地蹿入隐蔽在草丛中的一个方形黑洞。咔嗒！它听到类似笼门关闭的声响。这个暗洞方方正正的，像一个兔笼。
真好！“门”一关上，大鸟再厉害也伤不着它。
03静静地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扑空了的鹞鹰一定飞走了。别忙！要是鹞鹰还在外头守候，专等着它伸脑袋咋办？
它要再等等。在如此安全的洞里，它有足够的耐性。03等啊等啊，直至确定那鹞鹰就是没走也会饿得奄奄一息了，它才去推洞门。
木板洞门一动也不动，似乎比兔笼的铁栅栏门还牢固。
砰！它蜷起后腿对着那道门猛蹬一下。脚蹬痛了，门没动。砰砰！它使劲儿蹬，还是没反应。
03这才有些发慌。它像是被什么怪兽吃进了肚子。这么硬的肚子，谁啊？
它折腾了好一阵。累了就睡上一觉，醒了就再蹬再踢再折腾。它的脚爪渗出了鲜血，那它就换成牙齿。03在脚下的硬底板上磨锉了好久，除了刨出一堆木屑，那个坚固的肚子或者山洞始终没做半分让步……
折腾到筋疲力竭的小公兔又沉沉睡去。
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梦中惊醒的03忽然感觉整个洞在滚动，接着发生了猛烈的震动，扑腾扑腾，它的背脊和脑袋轮番被坚硬的洞壁碰撞得生疼。
“抓住啦！抓住啦！”有个声音喊，“你听，在里面——这个偷鸡贼！今天非扒了它的皮不可！”
03不知喊些什么，但它听出是人的声音——在养兔场见过的那种小矮人儿。它的心稍稍平复了些。悬在空中的洞晃悠了一会儿之后，随着嘭的一声巨响，03的整个身子狠狠地砸在了洞底。
“大瓜，拿个袋子来！”那个声音又叫开了，“要牢固些的，莫让它跑了！”
“来了来了！”一个更尖些的声音喊。
洞门开了，03赶紧朝外蹦。
它落入了一个软袋中，从头顶透进光来，它看到袋口搁着两个男孩汗津津、脏兮兮的脸。
“咦，不是黄鼠狼！”大些的那个好失望。
“是兔子！”小的似乎更高兴。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进来，恶狠狠地扯住了03肚子上的长毛，生拉硬拽，把它弄了出去。
“给你——当心它逃跑！抓紧些！”
“它才不跑哩！”大的那个接过03放上头顶，“这种长毛家伙特笨，我在大姨家见过——你瞧，它保准不会跑！”
03趴在男孩乱糟糟的头发里一动不动。一股酸汗味儿熏得它难受极了，可为了不摔下去，它只能在那儿待着——它从没在兔舍以外的地方到达过这个高度。
“给我，给我玩玩！”小男孩跳起来，揪住03的短尾巴，倒提着凑到自己眼前。“好漂亮的红眼睛！我要把它们挖出来装在新草帽上！”
“胡说！挖出来就变色了……”大些的那个说，“你可以养大它。”
“对，我要把它送给老猫当徒弟，好让老猫教它抓老鼠！”小男孩乐滋滋地尖叫着，立即改变了主意，“它的牙齿比猫的大得多，抓老鼠一定厉害！”
03大睁双眼，看着倒悬在头顶的地面，吓得一动不动。小男孩拎着它颠来倒去地看，天和地在它眼里便忽上忽下，旋转得一塌糊涂。
两个男孩一边走一边讨论03能不能抓老鼠。大的那个说兔子吃草不吃肉，要想让它抓老鼠，就先要训练兔子吃肉。
说着说着就坐下来。小男孩掰开03的嘴，去数里面的牙齿。“一，二，三……哎哟！”小家伙的手指被兔子的门齿划了一下，顿时渗出血来，他急忙把伤指放进嘴里吮着。“呀，这么锋利——你等着瞧好了！我要养出世界上第一只灭鼠兔，去争那个什么‘贝儿’奖……”
说罢，他又拎起了兔子尾巴。
来自尾椎骨的一股火辣辣的剧痛，沿脊索蹿过背部，直抵后脑，03觉得自己的尾巴快断了，忍不住“叽叽叽”叫出声来。
大男孩忙把它抢过去，又托到头顶。
03这才舒服了些，小心翼翼地趴在那儿。它发现自己骑坐的男孩行走在一条山间小道上。阳光照着，小路边到处开着形形色色的花。
山坡上一道土筑的矮墙上爬满了绿藤，绿藤里星星点点地开着些浅红、淡紫的花儿。大男孩把03抓到手里，沿着土墙跑了几步，推开一道虚掩的木门，冲里面叫：“姑，二瓜！瞧，我们逮着一只长毛兔！”
屋里走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胖孩。
“兔兔耶！”小胖孩欢叫着扑过来，03没来得及逃，就被他肥胖有力的短手掐住了脖子。
03差点儿没给憋死！
幸好大瓜一把掀翻了胖孩：“一边儿去！你当这是玩具？我和表哥要拿它做试验的！”
二瓜见手中的兔兔被夺走了，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四
为了讨好03，脏乎乎的大瓜使尽了全身本领。
他下水抓虾，上树逮蝉，还跳进臭哄哄的荷塘去捞鱼。要命的是，因为表哥要赶功课没时间帮他，他还要提防小胖子二瓜谋杀小兔，干这些事时始终没舍得放开03。03不是被他拎着耳朵提着，就是被他塞进束着腰带的上衣里。
他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小公兔回到了地面，被他摆放在一系列战利品的面前。
03这才知道真正的折磨刚刚开始——它被逼着去吃这些腥臭的怪东西。它挣扎着想逃开，大瓜便抓住它的脑袋按在活鱼和螃蟹身上，要不就干脆抓了活蝌蚪塞进它嘴里。
03全力反抗着，锋利的门牙再次划破了大瓜的手指头。大瓜彻底失去了耐心，“虎娃！”他大声叫。
一只大猫应声而来，欢天喜地地扑向地上那一堆美食。
“别只顾吃！”大瓜用脚挡开它，“喏，这个东西交给你，做你徒弟，你把它带出来了，我给你抓大鱼，大鱼！记住了吗？”
叫虎娃的老猫一边吃一边“嗯哪嗯哪”，仿佛它真听懂了似的。
大瓜便将03扔到它身边，自己拎了把弹弓，拉着二瓜溜了。
五
一连吃下几只鱼虾，老猫才回头来看03。
哇——呜！它怒吼一声，弓起腰背，绿眼睛放出凶光来。
03掉头就跑。老猫亮出的尖牙利齿让它记起了黄皮小兽。
幸好老猫对主人喂养的东西一律不真咬，如果03不争抢它的美食，它才懒得傻追呢！
03可不懂这个，它一个劲儿地逃窜，跳过一道门槛，直奔暗蒙蒙的屋角，钻进了一堆坛坛罐罐和农具之间的缝隙里。
再一次被大瓜揪住长毛从屋角拖出时天快黑了，03又听到了在屋后树梢上尖啸的风声。它忽然记起自己度过了一个夜晚的山野——与其被关在这里忍受折磨，它宁可去草木丛中闯荡！
“二瓜，拿绳子——对，就是那根！”他威风凛凛地下令，“好，放这儿。你再去给我拿剪刀！”
小胖孩旋风似的转了一圈，手里多了一把刃口雪亮的小剪刀。
“杀兔兔，”他满怀希望地喊，“腿腿给我吃！”
“吃吃吃，光晓得吃！”大瓜接过剪刀并咬在嘴里，拿绳子将03捆绑在一条长凳的脚上。
“首先，我得把你的眼睛解救出来。”他说着，贴着03的右眼剪了几下。这几下来得正好，03被长毛遮掩的右眼顿时视野开阔了许多。
“眼睛好使了，才能抓耗子，对不对？”大瓜又贴着03的左眼来了一下。遮掩左眼的长毛被剪去一大片。大瓜觉得自己的手艺不错，把剪刀更贴近了些。
嘎呀！03一声尖叫，大瓜哆嗦了一下。
“叫啥啊？只剪了米粒大一点点嘛，大惊小怪。”他不高兴地说，“这么怕痛，怎么给你动手术？”
凑近看了看兔子眼皮上的伤口，大瓜下令：“去拿药，二瓜！”
“拿农药吗？”二瓜问。
“什么农药啊，是拿……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大瓜扔下剪子跑开了。
二瓜连忙拾起剪刀，学着哥哥的样子朝03的耳朵来了一下。这一剪刀剪掉了03手指甲那么大一片耳郭，耳尖上冒出血来。03疼得使劲一挣，竟然将松松垮垮的绳子挣脱了；它蹿过门槛，仍然一头扎进了农具堆，拼命地往里面钻。
推倒几只让它恶臭难耐的农药瓶子后，它感觉到一丝轻风。
哦，墙根有一个洞洞！
这个被瓶子遮挡的狗洞简直救了它的命。03毫不迟疑地逃了出去。
六
大瓜拿了碘伏和消炎药粉进屋，却不见了兔子，只看到二瓜趴在门槛那边，半张脸紧贴着地面，朝屋角的农具堆望着。
“进去了，兔兔。”二瓜指着里面报告。
“快关上门！”大瓜下令，急忙动手搬开锄头、扁担、喷雾器。
兄弟俩手忙脚乱的。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