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历险之二

海上历险之二

1776年^[1]，我航行到朴茨茅斯军港，登上了一艘英国的一级战舰，偕同一百四十名士兵，带了一百门大炮，向北美进发。我本想把英国的见闻，在这儿给你们畅叙一番，不过转而一想，还是另找机会的好。但是有一件事，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不妨顺便提一下。当时我一团高兴，不期遇到了穷奢极侈的国王，他端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上，一路向国会驶去。一个坐在车头上的马倌，态度十分严肃，手中的鞭子却挥舞得很有技巧，鞭梢扬出了“George Rex”（乔治王）的字样，车头前的那块挡板，令人望而生畏，上面竟镌刻着很清楚的英国国徽。

谈起我们的海上旅行，沿途也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直到离圣劳伦斯河还有三百海里光景，船底却不知撞到什么东西，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巨大震动，我们认为这显然是一块礁石。于是把测深锤抛下，尽管量了也有五百多克拉夫特那样深浅，却依旧没有碰到海底。从这不测的震动事故中，使人莫名其妙而又难以弄懂的，倒是我们竟会丢失了船舵，且牙樯也齐腰中断，所有的桅杆从头到尾一裂两爿，有两根甚至打在甲板上，砸个粉碎。一个可怜的家伙，正爬在主桅上收卷布篷，这时却被摔了出去，至少离船有三海里之遥，然后掉落在海里。但是，幸而如此，他却反而得救了，原来他被抛到半空里，凑巧抓到一只栗色鸭的尾巴，这不仅减低了他掉进大海的速度，而且使他有机会翻到它的背上，甚至伏在它的脖子和翅膀当中，然后缓缓地泅水游了过来，最后让人把他拖上了甲板。

要证实这次撞击的威力之大，另外还有一个依据：当时，甲板底下所有的船员，全都两脚腾空地弹了上去，脑袋在天花板下撞个正着。我被这么一碰，脑袋立刻缩到了胃里，哎呀，总要将息好几个月，它方始长成原来的模样。

还有一次，我们陡然发现一条巨大的鲸鱼，它躺在水面上晒太阳，睡得正着，大家顿时惊恐万状，陷入一片难以描摹的混乱之中。这庞然大物，受到我们船只的骚扰，大为不满，于是，它就用尾巴这么一甩，竟把我们船尾的望台和一部分甲板打得稀巴烂，与此同时，却又露出了两排利齿，咬住我们向来搭在舵上的那个主锚，然后拖着我们的船只，匆匆游去，嚯，它至少游了六十海里开外！每六海里我们是用一个小时来计算好了的！

天晓得，要不是还有些运气，那根铁链及时断裂的话，我们真不知要被拖到哪儿去呢？固然，鲸鱼丢弃了我们的船只，可我们也失去了那个铁锚。但是，事隔六个月，当我们重游欧洲时，却发现离这老地方几海里外的所在，那条鲸鱼浮在海面上，已经死去了。不是我吹牛，把它的身子量一量，至少有半公里那么长。

因为这畜生如此巨大，而在我们的甲板上，只能搁上它的极小部分，我们就划着小艇向四下散开，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的脑袋割了下来，我们这时真大喜过望，因为从它咽喉左边的那个蛀牙孔里，不仅找到了我们的那个旧锚，而且发现了四十来克拉夫特长的那根铁链。关于这件事情，好算是我们这次旅途中唯一的奇遇了。

但是，等一等！一件不幸的事故差一点给我忘啦！事情是这样的，那鲸鱼第一次把我们拖走时，船只忽然漏水了，海水哗哗往船内直涌，即使动用全船的大小水泵，估计在半小时内，也保证不了我们不沉入大海！还算福星高照，我第一个发现了这祸事的肇端。原来船只给穿破了一个大孔，直径约摸一尺来宽。我于是想方设法，要将这个漏洞堵住，但每回都劳而无功。我终于想出了全世界最合乎情理的办法，挽救了这艘华丽的船只，挽救了难以数计的船员。不管这漏洞有多大，我不用脱去裤子，只消把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往上一坐，就堵它个滴水不漏，哪怕下面的窟窿变得再大，我也能应付自如。我的先生们，你们不用惊讶，让我来告诉你们，因为我的母亲也好，父亲也好，祖先都出生于荷兰，至少也出生于威斯特法伦^[2]那地方。而我当时坐在漏洞上，处境固然十分尴尬，然而要不了多久，那位巧夺天工的木匠，终于解脱了我的困境。

【注释】

[1]这一年美利坚合众国成立，在费城发布了著名的《独立宣言》。

[2]德国北方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