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石磨

50　海底的石磨

从前有弟兄俩，他们住得很近，一个叫拉斯，很有钱，他也像很多富人一样吝啬。另一个叫汉斯，他很穷。事情发生在圣诞节夜晚，那位穷弟弟到他富有的哥哥家登门乞讨一点儿圣诞节吃的东西。“我有很多孩子，可是家里没有一点儿吃的东西，”他说。

“以后别再上我家来哭穷，”有钱的哥哥说。“再来我就不见你。这是一块猪肉，拿它去见你的鬼吧。”

“谢谢。”天真的汉斯说，“我马上就去。”

他把肉放进背上背的口袋里，立即去找见鬼的道路。

他走呀，走呀，一直走到天黑，最后来到一位正在挖山的老人跟前。

“你要到哪里去？”老人问。“这个时间很少有人经过这里。”

“啊，是这么回事，”穷弟弟说，“我哥哥让我拿着这块肉去见鬼，但是我不知道鬼在哪里，要找到可能很不容易。”

“这没有什么困难”，老人说。“跳进我正在挖的这个坑里，它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然后沿着它往前走，直到遇见什么东西为止。”

穷弟弟试了一下，因为他想，坑里一定很窄，但是坑里一点儿也不显得窄，几个人可以并排站着。他沿着坑往下面走去，最后走到一大堆篝火旁，那里的温度很高，人们可以在地上烤整头牛。一大群小鬼围着火堆转来转去。当他们看见穷弟弟的时候，都跑过来，要看看他的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的袋子里有一块猪肉，”他说。“是我哥哥给我的，他让我带着它去见鬼。我觉得这里似乎就是地狱，你们想买我的肉吗？”

“真是太好了。”小鬼们说。猪肉是他们最喜欢的东西，他们向他回赠了一台石磨，样子与磨咖啡的磨一样。

“你要的东西都可以用这台石磨磨出来，”小鬼们说。“你想磨多长时间都行，不过当你把东西磨够了的时候，你需要说出三个字，”小鬼们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它就会立即停下来。”

穷弟弟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礼物，他谢过小鬼们以后就回家了。

当他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了，他的妻子很生气，又骂又吵。

“到哪里去了，你这个老东西？”她说。“已经到了圣诞节后半夜，我们还水米未进。我们一直这样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

“别急，亲爱的，”丈夫说。“你过来看我放在桌子上的石磨，是小鬼送给我的，它对我们大有用处，我们马上就试一试。”

“这东西好是好，”妻子说，“不过我们缺最重要的东西，我们家里连一粒咖啡豆都没有，要它有什么用。”

“这不要紧，”丈夫说，“石磨自带咖啡豆，这是事先就说好了的。”

石磨先磨出咖啡豆，然后磨出蜡烛，接着又磨出面包和这对穷苦夫妇想要的一切东西。他们要的东西真不少，因为原来屋子里根本就没什么东西。石磨磨出了各种器皿和杂物，锅、壶、盆、勺，此外这些东西都是金的或银的。石磨磨出了银勺和杯子，刀和叉，所有这些东西都是纯银的。

“现在我们的东西够用了！“妻子最后说。“如果我们愿意，这些东西足够举行宴会用。”

“对，我们就举行。”丈夫说。当他说了小鬼们告诉他的三个字以后，石磨就停住了。

第二天丈夫在村子里四处奔走，邀请村民来他家参加圣诞宴会，他也邀请了自己吝啬的哥哥和同样吝啬的嫂子。当村民们光临的时候，看到了各种豪华的陈设和极丰盛的宴席，他们惊得目瞪口呆。不过尽管他的哥哥和嫂子爱占便宜，他们还是没有来，因为他们觉得，到自己穷弟弟家赴宴不值得。“他有什么东西可以请客？”他们想。

但是下午的时候，拉斯出来看天气，偶然看见很多人从他弟弟家里走出来。他有些纳闷，便喊出自己的妻子。她也弄不清楚，出于好奇心，他们很快来到穷弟弟家看个究竟。当他们走进房子的时候，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里的陈设极为豪华，在全村独一无二。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呢？他们实在不明白。他们立即在桌子旁边坐下来，吃饱喝足以后，拉斯把自己的弟弟叫到旁边，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可怜虫，”他说，“这些东西是偷来的还是借来的？赶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好呀，”汉斯说，“你还记得你让我拿你给我的猪肉去见鬼吗？我照你的话做了，结果我得到了这个石磨作为回赠的礼物，它可以磨出人们想要的一切东西。”

有钱的哥哥觉得，这件东西对自己太有用处了。

“这台石磨你要多少钱？”他问。

“啊，它可是个宝，这你是知道的”，汉斯说，“你给三百国币吧。说实在话我不想把它卖掉，不过你是我的哥哥，还是卖给你吧。”

拉斯想，这价钱可不低啊，能不能降一点儿呢？不行，汉斯一点儿也不愿意松口，此外，他还想把石磨再留半年，磨出他想要的一切东西。最后有钱的拉斯还是接受了这个价钱，尽管拿出这么多钱就像刺了他的心一样。他还认为，让弟弟有这台石磨也不是好事，因为弟弟会变得比他更富有。

秋收季节来临的时候，拉斯总算得到了这台石磨，是他亲自去取的。这时候他仔仔细细地盘算着，有了这台石磨，他的妻子就可以整天在田间干活了，不需要像过去那样待在家里做饭，这样他可以省下很多钱。如今他只需要在午饭前几分钟跑回家开动石磨，转瞬间石磨就会把午饭磨出来。

第一天他和妻子商量好，他们要青鱼和麦片粥，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鲜鱼了，他们认为这次吃起来一定会很香。快吃午饭的时候，丈夫跑回家，开动石磨说：“石磨，给我磨出青鱼和麦片粥！”

不一会儿石磨开始转动，很快青鱼和麦片粥就磨了出来。拉斯把一个又一个盘子放在磨盘下边，没过多久盘子就都满了。然后拉斯让石磨把大缸也磨满，因为他认为猪也得有东西吃。石磨磨呀，磨呀，最后把坛坛罐罐都装满了。这时候拉斯认为已经够了，所以他要把石磨停下来。可是这台石磨就是不停，因为他的弟弟汉斯没有把让石磨停下来应该说的三个字告诉他。

“让石磨停下来大概不难。”拉斯想，“因为石磨并不大。”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使石磨停下来，磨出的青鱼和麦片粥多得没了他的腰。

他的妻子在田里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还不出来招呼长工们回家吃午饭呢？她走到一座山坡上，想看看他在什么地方。正巧他跑了过来，让长工们赶快回家，帮助他把石磨停下来。但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房子里的青鱼和麦片粥多得把门都撑破了，麦片粥像一条河一样往外流。拉斯觉得，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一场灾难，他突然想到，最理智的办法是把弟弟找来。

但是弟弟说，要他使石磨停下来的唯一条件是把石磨还给他。人们知道，这对拉斯来说实在有点儿困难。当他们站在那里讨价还价的时候，石磨继续转动，最后整个院子都被青鱼和麦片粥淹没了。在这种情况下，有钱的哥哥只得让弟弟把石磨拿走。石磨停下了，汉斯把它拿走了。

对拉斯和他的长工们来说，把青鱼和麦片粥从院子里和房子里清除掉确实是一件可怕的工作，他们整整忙了一个秋季，这可不是一件有趣的差事，因为没过多久，这些东西都腐烂了、酸臭了。但是最糟糕的是，秋收耽搁了，粮食没能及时入仓，这对拉斯来说是个严重的损失。当冬天来临的时候，牲畜没有足够的饲料，再加上其他方面也不走运，就这样拉斯最后也变成了一个穷人。

但是他的弟弟却过得很舒服，他要什么，石磨就给他磨什么，他和他的家庭要求越来越高。他渐渐觉得，他住的房子太寒酸，因此他让石磨给他在海滨的高坡上磨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庄园，屋顶都是纯金的。所有航海的人都把船朝他金光闪闪的庄园驶过来，他们都要上岸，欣赏那里的一切。有一天，一位挪威船长来访，他是运盐的，他问汉斯，他是怎么发财致富的。

汉斯说，其实他并不富，不过他有一台石磨，他要什么东西石磨都可以磨出来。船长说他很想买这台石磨，他问汉斯，石磨能不能磨出盐。

“当然可以。”汉斯说，并且开动石磨，这时候船长看到，石磨既能磨出粗盐，也能磨出细盐，跟他想要的完全一样。

船长无论如何要买下这台石磨，他说，有了它可以少跑很多海路。汉斯说，如果他付一千国币，他就可以把石磨拿走。这样，这笔交易未经还价就做成了。

船长把石磨带上船，但是他也像拉斯一样得意忘形，没有打听磨好了东西以后怎么样使石磨停下来。

他把船刚一开到海里，立即开动了石磨，他先让石磨磨出粗盐，粗盐磨够了，又磨出细盐。当石磨磨出的盐装满船舱、海水都快够着舷边的时候，船长想使石磨停下来。他双手抓住石磨，使出全身的力气，但是石磨一点儿也不理会他的努力，而是照常怡然自得地旋转。

这时候船长招来所有的船员，大家七手八脚一齐动手，想使石磨停下来，但仍然无济于事，石磨还是不停地转呀转呀。随后他们开始往海里铲盐，但是他们铲盐的速度没有石磨磨盐的速度快，船上的负荷越来越大，最后全船沉入了海底。船沉下去了，石磨当然也沉下去了，不过它在海底还继续磨盐，直到今天石磨也没有停。事情肯定是这样，因为不管有多少淡水流入大海，海水依然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