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谈日本当前的儿童文学

粗谈日本当前的儿童文学

对于当前的日本儿童文学，我读的作品不多，没什么研究，而且手头资料极少，多数书都是借来匆匆看过，只凭记忆，难免有错误。所以我只能粗粗地浮面地谈谈，供同志们参考。

一、小说。

据我所见，中篇小说较多，长篇也不少。理论社就出版有“大长篇丛书”，偕成社也出了一批。各类小说的题材是广泛的，许多作品生动活泼，反映了日本儿童的生活面貌。

1. 写学校生活的小说多起来了。有写班集体的，有写师生之间、同学之间关系的。

《孩子大王进行曲》的作者盐泽清，看到当前的日本小学生为了应付升学和考试，日夜学习，健康情况下降，学校里死气沉沉，他甚至想，学校里能有淘气包才好呢。于是，他写了这本书，让班里转来一个从山区来的孩子，他正直，勇敢，爽朗，但功课不行。这孩子跟几个闹将“顶牛”，跟功课好而身体弱的孩子互助，使得身体弱的孩子参加了运动会的接力赛，闹将也受到了激励。这本书成了日本“全国图书馆协议会选定图书”。

著名作家大石真有下列的看法：

有一种意见，认为即使写现在的儿童生活，也不会产生有趣的作品。

他们认为，现在的孩子，过着勤务人员一样的生活，不能像从前的孩子那样去淘气、冒险。

不过，我却不这样想。当然，现在的孩子不能像汤姆·索亚那样去冒险，但他们也在不断地尝试着小小的冒险，每天，在欢喜、悲哀、愤怒、惊异中成长。

《三年级二班女孩的生日会·后记》

因此，他认为：“从儿童眼里看儿童生活，并不像成人所想象的那么无聊，从某种意义上说，要比成人的生活更充满活气和趣味。”

大石真的短篇《四年级四班之风》里，写一个班中男孩欺负女孩，连值日也全让女孩做。后来转学来了个高个女孩子，敢于跟男孩对着干，使男孩屡遭失败，气得没办法。男孩们秘密开会，决定悄悄努力学习，结果都得到使女孩们惊异的好成绩。女孩们也商议，每一个女孩都找一个男孩去问功课，也取得了好成绩，推动了全班进步。最后那女孩又转学了，大家心里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写师生关系的小说也很多。日本的教师和学生是讲平等的，教师善于启发诱导并尊重学生。宫川西洛（译音）就写过《老师的通信簿》（即电影《我的老师》）、《代课老师》、《四年级三班之旗》等较好的作品。灰谷健次郎的长篇小说《兔眼》，写女教师怎样引导、尊重性情孤僻的专爱养苍蝇的小男孩。日本儿童文学作家写教师讲课，总会给读者以启发。《兔眼》中，老师引导学生作文一段，别开生面，新颖活泼，不是干巴巴地讲授。

著名作家古田足日的《鼹鼠原野的伙伴们》，通过十个故事，写了四个淘气、活泼、爱动脑子、团结、有正义感的小伙伴。他的《一年级的大个子和二年级的小个子》，则写了软弱的大个子男孩在小个子女孩帮助下坚强起来了的故事。此外，大石真的《加油，阿进！》也写了同学之间的友谊。

请读一读大石真在一个短篇里，描写上课铃响后的情景：

上课铃响了，第一节课是算术。认真说来，按规定，我们应该跟铃响的同时，各自坐在位子上，把那节课的课本和笔记本打开，准备学习。但是，大家根本满不在乎，跟铃响前一样，有的大声说话，有的坐在桌子上，有的往墙上扔球，都继续玩着。安川和松井在门口那儿，涨红着脸摔跤。

老师还没来。来的时候，皮拖鞋（译者注：日本学校进屋要换鞋。）总是像敲打走廊似的，上楼梯离这儿还有十多米远，就能听出那声音，因此很放心。只要一听见那声音，大家马上停止淘气，迅速回到自己的位子，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料到那一天，在吵嚷之中，门突然打开，老师猛然走进来，吓了大家一跳。惊恐之余，大家都莫名其妙地嘻嘻笑。在老师跟前的安川他们，也挠着脑袋笑。

于是，老师也露出闪闪的白牙笑了，一边笑，一边用右手指着自己的脚。

这一下子，前边“啊——”地涌起欢呼声。后边位子上的人看不见，都慌忙伸出脑袋。

紧接着，长谷川站在椅子上，用吃惊的声音向大家报告：

“呀，老师换拖鞋啦！”

一看，真的，不是以前咯咯响的皮拖鞋，老师今天穿上了暖和的毛毡拖鞋。

这一段简洁生动的描写，是值得学习的。

2. 写家庭生活的。

写家庭问题的作品开始多起来了。国松俊英的《奇怪的星期五》、中野美智子的《七岁的小健》，都写了由于家长的“出走”造成了儿童的不幸。不过，作家们并没有把结局写得很阴暗，以免使类似家庭的儿童失掉信心。

宫川的《妈妈的通信簿》，写母女不同的思想感情。山本藤枝的《我是妹妹，四年级》，写姐姐上了个好学校，功课好，家里的事都让四年级的妹妹劳动，体育也不如妹妹。灰谷健次郎的《小家伙出走》，写小孩动不动就要从家里出走。

山中恒《什么都一扔》，写一个小姑娘玩完了玩具不肯收拾的故事。文章想象力丰富，小姑娘做梦，把什么东西都扔进洞穴里，甚至把哥哥和妈妈都弄进去了。

3. 写住宅区生活。

由于城市建筑的集中，战后日本出现了住宅区，如《三年级的新会长》、《住宅区四号楼》，都是写这方面儿童生活的。

4. 其他。

椋鸠十编了一本《遗尿的故事》，由男女作家来回忆小时候做梦尿炕的事，写出了儿童心理。渡边茂男的《寺町三段十一号》，是写过去的事。上坂高生的《无光之夜》，写战时日本小学生疏散，上受空袭，下闹地震，而地震事件则被当时的军政府隐瞒了。还有写社会上的问题的，如大石真的短篇《金丝雀和大助》等。

二、童话。

两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儿童文学中迅速兴盛起来的就是童话。这个问题，值得研究。日本的童话（有的将儿童故事也叫童话，我这里谈的是我国的习惯分类），比较活跃，形式多种，想象力强，情节也比过去复杂曲折多了。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真假结合”，人物直接就和其他东西对话或一起活动（不像我国的许多童话那样动物是动物，人要和动物或其他东西谈话只有在梦里）。有时一篇故事，甚至会使你弄不清是小说还是童话。有些童话夸张得非常厉害。

日本的童话作家很多，这里只能略举当前有代表性的几位。

佐藤晓，出过《佐藤晓全集》十二卷，另外还有不少本。他写童话，从低年级一直写到中学。代表作品有《可罗勃库尔的故事》。这是根据日本少数民族阿伊努族流传下来的故事重新写的，共有四册：《谁也不知道的小国》、《豆粒般大的小狗》、《从星星上掉下来的小人》、《奇异眼睛的男孩》。他的作品语言简洁，富于想象。他的《婴儿大王到海里去》和《婴儿大王到山上去》，可以说是两本连续童话。刚满一岁的阿辰，能和动物、机器、植物交谈，他穿上“鼯鼠服”，就能跑能跳。他和鼯鼠把附在动力铲身上的恐龙魂引到海里救出来，又为了排除定时炸弹，跌到了几百年前的深山里。这两本书，为日本的成人和儿童所爱读。他的《姥姥的飞机》，则获得了三种奖。

寺村辉夫的童话很多，据我所知的就有六十多本了。他写了一套国王丛书，收成六册：《我是国王》、《国王万岁》、《国王机器人》、《国王吓一跳》、《国王名侦探》、《国王探险队》。童话里的国王，实际上是个不爱洗脸、睡懒觉、不爱学习、淘气贪玩的孩子。他的《糟糕叔叔爱忘事》、《糟糕叔叔爱慌张》、《糟糕叔叔爱丢东西》三本书也很有趣。糟糕叔叔其实是个善良诚实的人。

写《龙子太郎》的松谷美代子也写了许多童话，并有全集。她的《两个伊达》、《小阿桃》等，也是很有名的。《两个伊达》的写法，虚实结合，椅子能自己行走和说话，反映战时日本遭受原子弹袭击的事。

饭泽匡写了很多童话故事，也很有名，如写三只小猪和狼斗争的《布——夫——呜——》。中川李枝子善写幼儿童话，写过《我不我不园》、《太阳原野》等。其他作家还有很多，这里就不再列举了。

三、动物文学。

自从加拿大的西顿写了《动物记》以后，这类作品更多起来了，但在我国，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这类故事，一般动物本身不说话，读完后，不但知道了故事，还能学习到不少动植物知识。日本动物文学的作家虽不太多，但他们的作品却广泛被阅读。因所见有限，只介绍两位作家。

椋鸠十，是比较知名的动物文学作家，他已出了《椋鸠十全集》十二卷，追刊十三卷，共二十五卷，还写了其他童话、随笔等。他的全集中，主要写的是动物。其中有写动物的母爱的，如《大鹰和猴》，有写动物的聪明的，如《南岛野猪白耳》，有写动物间的生存竞争的，如《王座》，有写动物与人的感情的，如《金色的脚印》，有写野生动物生活的，如中篇《生活在太空》，有写爱动物的，如《软弱的狗》，有写保护自然的，如《霜柱》、《野性的叫声》，有写预防动物伤害人的，如《饭匙倩的故事》。其他如《野鸭的友情》、《无底谷的羚羊》、《月环熊》、《大造爷爷和雁》、《山大王》等，都很有名。除此之外，他还写些动物小品，写在自然中的生活等。他小时常随父打猎，后来不断到山区猎人中间去，取得了大量素材，对动物有较深的认识和感情。许多作品富有乡土风味，如《鼯鼠》，写山区人过年要吃野猪肉，而穷人吃不起，只好买和野猪肉味道相似的便宜的鼯鼠肉，而贫穷的猎人则不得不在除夕的风雪夜为他们猎鼯鼠，作品表达了作者的感慨。

户川幸夫，也是一位知名的动物文学作家。如果说椋鸠十喜欢写景、抒情，作品中含有诗意，那么户川的许多作品则写得相当惊险，吸引读者。他的中篇《在极光下》、短篇集《狼犬故事》，很是有名。他也写动物之间和人之间的友爱，如《不能飞的天鹅》等。

柚木象吉的《无念山之狐》，则将爱动物与爱乡土结合了起来。生源寺美子的 《人权·猫权》，写了被遗弃的猫的艰难的生活。

总之，动物文学是个值得注意的儿童文学品种，它赢得了广大儿童的喜爱。

最后，想再略提几句。日本的当代儿童文学，不是上面几段话能介绍完的，更不用提笔者的眼界和能力所限了。日本的儿童文学作品，重在创造、发展个人风格，极少有雷同的。凡发达的国家，都很重视儿童文学，日本的儿童文学奖，专门的就有十个左右。他们把最精美的纸张和印刷技术献给了儿童。各年龄段儿童还可以读到作家们根据儿童年龄和程度重新改写的国内外民间故事和世界文学名著，使他们逐步开阔眼界。当然，个别书籍也有不健康的，这里不再赘述。至于日本的儿童诗，数量不多。他们对幼儿，很注意教给童谣（儿歌），儿童诗中，儿童自己写的诗占了一定的分量。

1981年4月14日